“小宝的病顾大哥怎么说?”
颜书诺叹了一口气,指尖轻揉眉骨,“顾大哥也从未见过此种病症,现下正四处寻找医书,看能否在古籍中找到治病的方法。”
一双大手覆上她的眉眼,带着冷冽的香气。
她突然想起第一天见面时,秦铭夜衣物上还熏得是皇室特供的龙涎香,但这几日见他就变成了清冷的香气。
闻着像是木质调的男香。
颜书诺突然很想知道他为什么换了熏香。
“不要皱眉。”秦铭夜用拇指舒展她紧皱的眉头,“我已经派人给沈夏送了一封信,不出半月他便会到了。届时一定能看好小宝的病。”
其实早在颜书诺第一次犯胃病的那天,秦铭夜就已经写好了信差人送去了药王谷。
但他觉得不必让颜书诺知晓此事,有些事自己做了就好。
“沈夏,神医沈夏?”颜书诺猛地前倾身体,惊讶道:“你居然认识他!”
沈夏的名号在大楚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靠着一身医术治好了无数人。
不仅医术高超,心地也极其善良。穷苦人家来治病不收钱不说,还会留下银钱给他们贴补家用。
每年旱季都会在药王谷附近搭棚施粥,各路官员乃至江湖门派都对他敬佩不已。
“几年前在与乌月国的一场战役上,我不慎被毒箭射中了胸口,差一点就丢了性命。”
秦铭夜右手捂上前胸,当初的疤痕还未消去。那是他来到瑞州的第一年,他打了人生中第一场胜仗,带着兵马凯旋而归兴奋得不得了。
可谁知一进城门,便被埋伏已久的杀手当胸射中。事后想审问他,却发现他嘴中藏了毒囊,一被抓住就咬破自尽了。
“军中的大夫都说没得救,我连遗书都写好了。”他苦涩笑笑。
听到这些颜书诺不自觉地难受起来。他那时才多大,不过十六岁而已,便只身来到边疆,受人冷落还要遭遇暗杀。
他本不该背负这么多。
“恰巧那时沈夏在瑞州附近的山上采药,便顺手给我医好了。”秦铭夜想到许久未见的老朋友,笑了笑说道:“从那以后,我们变成了朋友。”
“那你的伤彻底治好了吗?”颜书诺不免担忧,指尖覆上秦铭夜的手腕,焦急地询问。
“伤口倒是愈合地很好,不过…”秦铭盛突然插话道:“要命的是箭上的毒,十分罕见阴毒至极,就连神医也无法根除。”
毒素居然还残存在他体内!颜书诺不自觉地攥紧他的手腕,“那怎么办?我去给父皇写信请宫里的御医来!”
秦铭夜反手握住她,安抚道:“毒药已无大碍了,只要按时喝药便不会复发。”
秦铭盛坐在旁边焦急无比。明明每个月都会毒发,每次都疼的死去活来肝肠寸断,还偏偏要在四嫂面前隐瞒。
这个时候了四哥还逞什么强!难道不应该露出脆弱的一面引得四嫂心疼吗!
都说久病床前…不对,是患难见真情。
四哥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呢!只好让我来帮帮他了。
“哎。”秦铭盛夸张地叹气,一脸苦大仇深。
“怎么了?”颜书诺满脸疑惑。
秦铭夜一看到他这个样子便知道没有什么好事,他冷着脸看着秦铭盛,满眼威胁。
秦铭盛缩了缩脖子,抬着椅子往颜书诺身边靠了靠,低声说道:“四嫂你可要保护我啊,我若是说出来四哥会打死我的!”
你就是声音再小,你四哥还是会听到的呀。
颜书诺淡笑,轻瞥了一眼秦铭夜,眼底透着一丝狡黠。随即挪了挪身子,对秦铭盛说道:“九弟别怕,有四嫂在呢,你四哥他不敢打你。”
“那我就说了啊。”秦铭盛清清嗓子,偷瞄了一眼四哥,“四哥中的毒名叫‘冷翠’,极其罕见,失传了近百年。神医也拿它没办法,费尽全力也只解了一半儿。”
“每月都会毒发一次,毒发时有如上万根银针扎入体内,周身寒冷至极仿佛置身冰窖。”
竟然如此阴毒!饶是身体再健壮的男子大约也抵挡不住每月一次的毒发。他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
“没有一点办法吗?”颜书诺忍不住回头望向他。
男人回给她温柔笑意,“没事的。”
颜书诺不信秦铭夜的这番说辞,又转头看回秦铭盛。
秦铭盛摇头,“只能依靠神医留下的止疼药方来缓解毒发时的疼痛。”
“但药效会一次次递减,谁也不知道最后会怎么样。”
“没有他说的那样夸张。”
秦铭夜知道他自己的身体,冷翠在他体内蛰伏多年,想要完全根除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但当他看到颜书诺微红的眼眶时,他就知道永远都不能将实情告诉她。
只是往后的每个月都要疼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秦铭夜握住颜书诺的双手,将她拉到身前,又看了一眼坐在后面的秦铭盛。
“九弟,你先出去。”
居然把四嫂惹哭了。也对,四嫂一个女孩子听到这么阴狠的毒药自然害怕。
秦铭盛有些后悔,顺从地离开书房,将空间留给二人。
“九弟平日里就爱胡言乱语,其实已经快好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骗我。
“下午随我去找顾大哥,让他给你看看。”
“神医都治不好,何必再麻烦顾大哥呢。”秦铭夜温柔地笑了笑。
分明就是不想让我知道实情。
颜书诺有些生气,抿了抿嘴拧过脖子不再看他。
“我内力至阳,所以中了这个毒不但不会伤害我的身体,还会助我练功增进我的修为。”
秦铭夜这番话倒是真的。每次毒发都会激起体内毒素,一阴一阳在他体内博弈,反而令他功力大涨。
“真的吗?”颜书诺将信将疑,她确实在古籍中读到过这种练功方法。修炼之人可借此获得无上修为,不过要承受的痛苦也是无法想象的。
秦铭夜揉揉她额前细软的碎发,“自然是真的。你看我的武功修为,哪里像是中毒的样子?”
“那以后每次毒发都要告诉我,我要陪在你身边。”
毒发的样子太过可怖,秦铭夜不忍心让她看到。
“很快就挺过去了,没什么看的。”
颜书诺深深地望着他,一言不发。闪烁的眼睛里像是有无尽的话语要诉说。
她突然站起身来,意欲走出房门。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胳膊,她被带的向后倒去,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别走!”秦铭夜心慌得厉害,见她准备离开身体立刻做出了反应。
他紧紧扣住颜书诺在他胸前,双手搂住她的腰,将头深埋在她的颈侧。
“不要走,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只要不离开我。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颜书诺的脖颈。
她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颈部被牵引出更加美好的线条。
他这个样子,自己怎么会忍心对他生气。
“你相信我吗?”她突然问秦铭夜。
秦铭夜被问得心里一惊,赶忙抬起头来,“当然相信!”
他心里早已认定颜书诺是他的良人,自然对她无比信任。
颜书诺转过身,盯了他半晌,才开口道:“那便全心全意的信任我,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
“我不是那种只会躲在爱人身后等着被保护的女子。”她坚定地望着他,“
我也可以与你并肩同行,甚至是为你遮风挡雨。”
“我不光要做你的软肋,我还要做你最坚硬的铠甲。”
秦铭夜心中巨震,喉头上下滚动着。面前这个柔软的女人竟会说会保护自己,她哪里来的底气说这些呢。
但正是因为她在他眼里一直是单薄娇柔的形象,这才显得这句话弥足珍贵。
“谢谢你,诺诺。”秦铭夜颤抖的嘴唇轻轻贴上她的眼睫,然后向下滑过鼻尖,吻上了她的唇。
他似乎把我想的太过柔弱了。颜书诺默默思索着,看来是要找个好时机跟他说说我会武功了。
但他,会不会责怪我呢?
倘若他知道了我的来历和过往,还会像现在这样毫无保留地对我好吗?
颜书诺有些退却了,她不想打破这来之不易的美好。
她将这些担忧统统抛到脑后,安静且认真地回吻着他。
毕竟能遇到一个能相互喜欢的人,太难了。
颜书诺的手伸进他的大掌,与他十指交握。
“纵使前路有万千曲折坎坷,你我都要共同面对。”
“好。”
燕州城内锦里客栈的掌柜,这两日犯了愁,急得嘴上起了好几个泡,火烧火燎地疼。
那位住在天字一号房的客人是他开店以来见过的最难伺候的主儿。
寻常炒菜不放辣不吃,放多了也不吃。
做馒头用的面不是东北产的不吃,大米饭不是江南的不吃。
喝的酒必须是晋城产的竹叶青,吃鱼只吃洞庭湖的鲤鱼。
……
一样儿没有便将客栈闹个人仰马翻。
店里的伙计还打不过。
掌柜一大早便跑去庙里,买了手腕粗的香供给菩萨,只求赶紧送走这两尊“大佛”。
“小姐,一切都打点好了。”黑衣男子站在桌子旁边,双手捧着一叠衣服,毕恭毕敬地说道。
屏风后的浴桶里,身段玲珑的妙龄女子正在沐浴。
“嗯。”
她冷哼一声,手臂伸出浴桶,带起一串水珠。
黑衣男子赶忙上前,单膝跪地呈上衣物。
“没有叫人发现吧?”她披上外袍走出浴桶。
“没有,三队人马统统都躲了过去。”
“三队?难不成秦铭夜也派了人来寻我?”女子的声音明显兴奋起来。
“是。”
她掩唇笑笑,“就知道他放不下我。”
“听说他的未婚妻子也到了燕州,好像也是个公主。”
女子闻言立刻变了眼神,精致的鎏金簪子被狠拍在桌子上,“若是影响了我的计划,即便是公主也得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