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们目前已知的信息。”颜书诺拿出碳笔在纸上画出一副人物关系图。
上面详尽罗列了萧辰、孙满、赵天虎等人的关系与行径。
秦铭夜看得新奇，先前从未见过这种画法。
“赵年？为何他也在图中？”秦铭盛疑问道，不过就是个小小的帐房先生，怎么也写在了上面。
颜书诺圈出他的名字，着重强调道：“此人不简单。”
“我派去的人在城中查到了些东西，表面上看起来这个赵年出身低微家境贫寒，寒窗苦读十二年中了举人，便回到燕州做了知府的帐房。”
“其实不然。”她又写下几个字，将他与赵年、赵天虎连在一起。
“他是城中盐商赵家南赵员外的私生子，与赵天虎是远房的表兄弟。”
他们之间居然还有这层关系！秦铭夜心中骇然，这下可是把官贼勾结的罪名坐实了。
“我们下一步要怎么走呢？”秦铭盛在一旁发愁。
线索全断了，前去夜探黑风寨除了看到账册以外可以说是一无所获，豹子精山神的事情也毫无进展。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萧家在捣鬼，药材、谣言、城中男子的失踪，一桩桩一件件皆是重罪。
可他们没有任何实质性证据，仅凭几人的推测便想推倒萧家这棵大树，简直是难如登天。
“目前已知的情况就是，孙满克扣朝廷拨款，偷偷种植药材。”颜书诺提笔丰富关系图，“种植好的药材送去黑风寨加工制成毒药。”
“那么萧家在这一环里扮演了什么角色呢？”颜书诺自问自答，这是她思考事情时的小习惯，把所有可能性写下来，有助于她理清思路。
秦铭夜秦铭盛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分析整个事件，对她这种解决问题的方式赞叹不已。
“一种可能，萧家没有直接参与其中，只是用钱笼络了孙满和赵天虎，让其为自己办事，赚取更多的银钱。而萧家对药材之事知道的不多。”
颜书诺在一旁画了个小叉，“但是此种可能性会发生的概率微乎其微。以萧家什么事都要参一脚的家风来看，他们不可能把这么大一块肥肉全权交给两个外人来管。”
秦铭夜点点头，他也赞同颜书诺的说法。萧辰生性多疑，他的父亲萧远更是个老狐狸，用老奸巨猾来形容毫不为过。这样的一对父子，是不会放心此事落在外人手中的。
“第二种可能呢？”他摸摸下巴，询问颜书诺。
只见她又拿出一张新的白纸，铺在桌面，“第二种可能性，便是萧家全程都参与进了药材之事。”
“结识西洋人，购买药材种子和制作方法，将种植和加工的任务分配给孙满和赵天虎。”颜书诺在纸上将目前已知的信息和他们的猜测串联起来，“加工好的药材再由他负责找下家，以此牟利。”
“不错，萧家势力遍布燕州和其周围城镇。以他家的影响，暗中推广一种药材应当不是难事。”秦铭夜说道。
“可是我们该去哪里找到证据证明我们的猜测呢？”秦铭盛犯了难，没有证据，他们就算推测得再合理、再完美，也只是废纸一张。
黑风寨的加工处被关停，也找不出一个服用过此药材的百姓。
唯一支撑他们查下去的便是颜书诺的一句话和昨日父皇送来的书信。
但是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这件事情复杂难解，一环套一环。如此庞大的流程不可能没有留下蛛丝马迹，只是他们目前还没发现而已。
秦铭盛忿忿不平，“所以我们现在拿萧家一点办法都没有！”
难道就在一旁看着萧辰等人胡作非为吗？
“账本！”秦铭夜灵光一闪，既然萧辰与几人之间有利益关联，那必然会记录下详细的银钱明细。
颜书诺闻言两眼放光。对啊，这么大的生意萧辰怎么可能不记账册。
两人目光对视，终于露出了微笑。
总算有了突破口。
“凤佑一直在黑风寨守着，我会告知他，一有机会便去赵天虎的卧房里查看那本账册。”
“至于萧辰和孙满手里的账册。”颜书诺弯了弯嘴角，“晚上你带我一同去查看。”
“好。”
“四哥四嫂，还有一件事。”秦铭盛出言提醒，“豹子精一案与城中失踪的成年男子。”
对此颜书诺心中早已有了想法，她将适才写好的几张纸贴在墙壁上，方便查看。
复又重新抽出一张纸，她蹲下身在地上磨了磨变钝的笔尖。
“这件事已经可以确定是萧辰所为的了。”
上山打“妖精”的是他，派人杀害豆子的是他，能从整件事中获取最多利益的也是他。
“也就是说，萧辰在城中散布谣言，借此来掳掠壮年男子，还利用百姓的愚昧迷信来封住他们的嘴。”秦铭夜分析道。
秦铭夜凤眸微眯，狠戾的目光从眼里射出，“真是好手段。”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些失踪的百姓。”颜书诺凝眉，城中百姓整日在谣言下惶惶度日，他们几日心里都颇为焦急。
秦铭盛小心翼翼地问道：“会不会已经遇害了？”
毕竟失踪了这么久。
秦铭夜摇头，很快否决了他的想法。
“费了这么多心思来布这样一个局，怎么可能只是为了取他们性命。”他拿出碳笔，在纸上补充道：“并且失踪之人全为壮年男子。”
“我和你四嫂先前讨论过，萧辰捉走他们的目的有两个。一便是送去黑风寨，强迫他们做苦力。第二种可能。”
他犹豫了一瞬，缓缓抬头看着秦铭盛，一字一句地说道：“那便是—试药。”
秦铭盛闻言气急，“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之人！”
他幼时便听过西南苗疆的某些邪教以人炼蛊，将几十种至毒蛊虫喂给一个人，蛊虫以他的精血作为营养，在他体内长大繁衍直至吸干宿主。
没有了营养来源，而后蛊虫们便是互相残杀，最后活下来的那一只，便是蛊王。
他还记得四嫂曾经说过的这种药材的危害，常人服用后会变得神志恍惚，身体消瘦得极快，威力丝毫不比苗疆毒蛊差。
想及此处秦铭盛的手心微微冒出冷汗。
“为了钱财，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颜书诺眼底冰冷。
“我手底下的暗卫一直在那座山附近隐匿着，但目前还没有任何动静。”秦铭夜摇了摇头，略显失望。
“想来是萧辰知道了我们来这儿以后，便以豹子精‘重伤’的理由停了掳掠之行。”他以手做笔在豹子精周围画了个圈，“若是一直这样等下去太过于被动了。”
“你有什么办法？”颜书诺问道。
他暗笑不语，只在纸上写下两个字—豆子。
颜书诺看到后恍然大悟，心底大喜。这确实是一个绝妙的办法！
她仰头微笑着注视他，两人眼底星芒闪烁。
心意相通默契十足的两个人，有时候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读懂一切。
秦铭夜有时也震惊于他与颜书诺间的默契，明明才相识几日，却如生活了十几年的夫妻一般。
不光他这样想，颜书诺也很惊奇，从未有过一个人会这么懂她，自己举手投足间流露出的一丝破绽与心思，都能被秦铭夜识破。
颜书诺突然想起婚约下来当日，她去父皇处理朝政的甘露殿寻他，一心想要说服父皇解了这桩婚事。
耀庆帝被逼的没办法，只好拉出钦天监来抵事儿，说是早都将他们二人的生辰八字送去了何监正手里。
正在旁边眯着眼喝茶的何监正赶忙撂下茶壶，瞄了一眼父皇，又瞥了一眼颜书诺。然后一手捋着自己长白的胡须，一手恰在腰间装模作样地算着。
然后便说道，他们二人有着三世情缘，每一世都历经磨难心意相通默契无比，却因为各种各样的阻挠不能在一起。所以这是天赐的缘分，不用旁人多加催促他们也能顺利地走到一起。
颜书诺在一旁听着无比气愤。
封建！迂腐！什么三世情缘，又不是拍电视剧！既然前三世那么惨为什么第四世还要重蹈覆辙！
她在心中无声呐喊，面前这位何监正已年近八十，气不得气不得。
往后颜书诺每次来寻父皇解除婚约时，父皇都会用这一套说辞堵她回去，还说若是有异议便去找何监正争论个清楚。
真是…知女莫若父！
后来闹的次数多了，她也懒得去了。虽然不明白为何父皇一定要让自己嫁给煜王殿下，但她知道父皇一定不会害她。
解除婚约什么的，还是等见了煜王殿下再做商讨吧。
“四哥四嫂，你们在打什么哑谜啊？求求你们告诉我这个孤家寡人吧。”秦铭盛在一旁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完全跟不上他们的节奏。
回忆被猛然打断，一回头，当初无比抗拒的未婚夫婿现在正与她并肩携手站在一起，两眼相望，皆是情愫。
“你四哥的意思是，既然萧辰能在城中散布谣言，那么我们也可以。”
“等到治好了小宝的病，稳住了豆子的情绪，便可以让他‘出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