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大醉一场后的颜书诺,比起前些日子来倒是没有什么异常。但只有最亲近的秦铭夜才能发觉她的不对劲。
往日里得了空就喜欢往书房里钻的颜书诺,这几日却像变了个人一样,整日都窝在卧房里不愿出来,除了秦铭夜和凌烟阁的几个心腹暗卫,她谁也不见。就连一日三餐也是由秦铭夜端进去的。
不知内情的山庄下人都以为昭仪公主因为妹妹的死而悲伤过度,整日以泪洗面不得见人。
有关皇家亲贵的轶事总是传播得飞快,不到一个下午的时间,整个燕州城都知道了那名新封不到一年的昭仪公主,是个娇弱无比的主儿,就因为死了个凌烟阁无足轻重的下人,就难受地整日整日地不敢出门。
一时间,在燕州城内,关于颜书诺“软弱”、“胆子小”的谣言四起。
“主子,都按照您的吩咐让手下的暗卫去城中散布谣言了。”凤佑前来禀报最新进展。他脸上愁苦万分,一对儿黑眼圈挂在他眼睛下面,显然是连着几日都没有睡好觉。
颜书诺放下纸笔,上面是她刚刚与秦铭夜商议的下一步详细计划。她抬头望去,率先看到的是凤佑精神不足的面容。
“怎么这副模样?”颜书诺记得凤佑平日里最爱干净,不仅衣物、住处找不到一丝灰尘,就连脸上、身上也洁净的不像一般习武之人,倒有几分读书人的样子。
“回主子,属下这几日没有休息好,劳烦主子费心了。”听到有人关心自己,凤佑自然是开心的。他有些庆幸自己并没有因为颜书诺的一句话就心脏乱跳。
颜书诺用手指在自己眼眶底下比划了几下,示意凤佑多关注些这里。“黑眼圈深的都快赶上锅底灰了。”目前各方面计划都进行的很是顺利,所以颜书诺的情绪稍稍恢复了些。
“拿着这个回去用。”颜书诺拉开身后黄花梨木衣柜上的抽屉,拿出一罐小药膏,转身塞进凤佑的手中。
“属下不敢!”凤佑不敢收下这东西,在颜书诺的手触碰到他的一瞬间,赶忙向后撤了撤,躬身说道。
颜书诺扶起他弯下去的脊背,将药罐重重地拍在凤佑手心里。“让你拿着你就尽管拿去用,怎的如此客套!”
凤佑双手捧着药罐起身,看向颜书诺,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沈夏神医特地给我调制的药,针对黑眼圈的,我暂时用不上,你就拿去放心用吧。”说来也奇怪,分明颜书诺自从上任成为凌烟阁阁主以来,每次出了事都是与手下共同进退,和他们一起熬到天亮也是常有的事。
但是颜书诺的脸上从未出现过任何的痕迹,皱纹、黑眼圈、油光,这些对颜书诺来说就是天方夜谭。她的皮肤天生就是完美无瑕,毛孔小到几乎看不见,在阳光底下犹如一块美玉一般,透亮白净,几乎能与新生婴儿的娇嫩肌肤相媲美。
“多谢主子。”凤佑心里感动的不得了,主子永远是这样,心里记着别人的喜欢和禁忌,处处关心属下。凤佑对颜书诺的尊敬之情更深了。
颜书诺淡笑着,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凤宁去哪儿了?这几日怎么不见他踪影?”自从那日发现笑笑尸身后,颜书诺在山庄中就再也没见过凤宁的身影。
凤佑抿了抿嘴唇,勉为其难地说道:“他这几日,都在城中的客栈住着。”
“城中客栈?”颜书诺皱起了好看的眉毛,“他去哪里做什么?可是燕州城内又有了异动?”
“并无任何风吹草动。只是……”凤佑还在犹豫要不要将真实情况告知颜书诺,他不想让主子因为自己弟弟的事情而分心。
“是什么,还不快说!”颜书诺一眼便看出了凤佑的犹豫,当下便知道了他必然有所隐瞒。这个关键时刻了,凌烟阁须得上下一心,才能共退外敌,怎能将凤宁的情况瞒住不告诉颜书诺呢。
凤佑之好硬着头皮将实情尽数告知,“凤宁他这几日情况很不好,整日就呆在客栈里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人也不见。每日唯独只做一件事,那就是悄悄盯着城里赵员外和萧辰孙满的动向。”
“盯着他们做什么?”颜书诺很是不解,她完全不记得自己给凌烟阁的暗卫派下过这样的任务,更没有给凤宁凤佑单独安排过。
“是他自己主动要去的。”凤佑的脸上浮现出少见的、难以言喻的心疼。
“为何?”
“他觉得笑笑的死与他有关。”凤佑轻摇着头说道:“他给属下说过,倘若那日从黑风寨回来时,能先回山庄里看上一眼,而不是去救那场该死的火,假若那日发现笑笑衣裙后,便立刻主动扩大范围搜索,也许笑笑今日便不会落得这般模样。”
凤宁自那日起变得消沉至极,与先前简直完全不像同一个人。他懊悔极了,也痛恨自己的笨拙,所以只能在燕州城默默地盯守着萧辰一伙人的动向,赎罪一般拼命的熬着自己,仿佛这样才能让他有片刻的平静。
颜书诺听到快要被气笑,笑笑的死怎会与凤宁扯上关系。“他就是这个样子,心里敏感的不得了,遇到点事情就爱瞎想,倘若没有凤宁,也许笑笑的尸体现在还不知道在何处,我们又怎会知道杀害她的真凶是谁呢。”
颜书诺唯叹一口气,说道:“去叫他回来吧,凌烟阁少了他还像什么样子。”
“他不肯回来。”凤佑抱着剑摇了摇头,“凤宁给属下说了,只有等到萧辰一党和赵月得到应有的报应之后,他才能从城里回来,不然他内心难安。”
“胡闹!”颜书诺低声呵斥道,即便是再容易的事办下来也总是需要时间的,更何况是扳倒萧家这一棵参天大树,岂是一朝一夕就能如愿的。
倘若萧辰、赵月继续在大楚嚣张一日,难道凤宁就要在他们身边守上一日吗!简直是胡闹!
“他一个人,怎么能盯守的住萧辰麾下那么多人的动向!”
凤佑说道:“他一个人确实分身乏术,所以只能在燕州城里,在边远侯府、赵家、孙家之间来回奔波往返。属下怎么劝也劝不住,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可能看着亲弟弟受苦,所以只好整日整夜的陪着他,等待有要事禀报时才回山庄一趟。”
颜书诺听完难受的不得了,这俩兄弟一个比一个要实诚,她也没有想到笑笑的死竟会给他们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他胡闹,你也跟着胡闹吗?”颜书诺身心俱疲,抬手使劲揉着山根处,平日里一向冷静理智的凤佑怎么也会陪着凤宁一起胡来。
“属下知错。”凤佑赶忙认错道。
“你错在哪儿了?”
凤佑垂了垂头,接着说道:“属下不该纵容弟弟,应该向主子提前禀报,多带几个人去。”
颜书诺揉着鼻梁的手指尖猛地停了下来,好嘛,看来他还是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凤佑你坐下。”颜书诺起身,按着凤佑的肩膀到椅背上,说道:“笑笑的死与你们兄弟俩没有任何关系,不是你们的错,不怪任何人,凶手我们都很明确了,就是萧辰赵月一党,你可知晓了?”
“属下知道。”凤佑木木地点了点头。
“所以不用你俩这般赎罪似的盯着他们,他们的动向我早已安排了陌生的面孔去盯着,你们这样做岂不是打草惊蛇?会有很大风险被发现不说,你们的身体也必定是熬不住的,明白了吗?”
“萧辰在燕州城中的党羽有多少个你可曾算过?少说也有二十余人,就凭你们两个怎么盯地过来?”颜书诺恨铁不成钢地继续说道:“萧家不是没有能人异士,他们能在悄然间杀掉我凌烟阁一个暗卫之后,能悄无声息的带走笑笑,就说明那人的武功不容小觑。”
“你们二人孤身在燕州城里待着,身边没有帮手,碰到突发状况我们也不能及时赶去,假如被他发现了踪迹然后被赶尽杀绝怎么办?”
颜书诺不敢想象一连失去几个亲人的场景,所以她拼命地劝诫凤佑,“我知道你和凤宁都是一番好意,但这样做的后果可有想过?你们有没有想过缺了你们的凌烟阁会是什么样子!”说到最后,颜书诺的语气哽咽了起来,她连想都不敢想。
凤佑看到颜书诺痛苦的样子心里猛地被揪了起来,连忙起身摆手说道:“主子属下知道错了,您、您别难过了。”从未见过女子哭泣的凤佑又怎么应对的了这种场面。
“一会儿你就去城里把凤宁叫回来,两个人好好的回卧房睡一觉,等起来了我在找你俩谈话!”颜书诺深吸一口气,很快就从激动的情绪中恢复过来。她敲了敲凤佑的肩膀,说道。
“是,属下立刻就去!”凤佑赶忙应下来,转身就向燕州城里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