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秦铭夜早知道萧辰会怀疑他的动机，所以他早就与颜书诺、秦铭盛商量好了说辞。
“我四哥勤勤恳恳为大楚戍守边疆这么多年，到头来他得到了什么？”秦铭盛端着茶盏“叹惋”道：“不过得了几亩薄田，还有在王都的一处地产而已。其他的金银财宝连五箱都凑不出来。”
“普通一个驻守南海的懂得变通的小将军怕是都比我四哥要富裕得多。”秦铭盛见座下几人面上微微有些震惊，便快马加鞭地说道：“从前再怎么苦也都是这有我四哥一人而已，如今四哥身上有了担子，王府里也不是只有他一人，每个月那么点俸禄怎么养活一大家子人。”
“快要成亲的人了，身上总要有点积蓄不是，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秦铭盛越说越起劲儿，起身走到萧辰旁边，拍了拍他塌下去的肩膀，继续说道：“就拿萧二公子你来说，家里家财万贯，所以才娶得起那么些个小妾通房。”他悄悄瞥了眼秦铭夜，“不像我四哥，有四嫂这一个腰包里就受不住了。”
萧辰跟着他的目光向前看去，正座上的颜书诺虽然穿着不甚华丽，但举手投足间皆能透露出一股子贵气，身上配饰也不多，仔细瞧过去竟然样样都是极品。尤其是左手手腕上的那只玉镯，在颜书诺来边远侯府的第一日萧辰便注意到它了，估计着都能在王都最好的地段上换一套大宅子！
坐在中央的颜书诺自然感受到了萧辰探究的目光，她似是无意地拨了拨头发，露出了脖颈与耳朵旁藏在头发后面的首饰。鎏金坠子跟着颜书诺摆头的动作来回晃动着，反射出的光芒直直地闪耀进萧辰的眼睛里。
这下萧辰明白九殿下为何会那么说了。他趁着抬头的功夫潦草的看了看，光是颜书诺身上这几件金银珠宝，要想得到它们，对于一般富户来说也绝非易事。更别说还要留住这样一位绝世美人的心，不大方一些又怎么能行。
秦铭盛突然矮下身去，嘴巴凑到萧辰耳边低声说道：“再者说了，多一个朋友也多一条路子，总比与萧家树敌得好。你与我四哥四嫂都是聪明人，应该不会想不通这个道理吧。”说完便一刻不停地起了身，复又拍了拍萧辰，才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萧辰的眼底闪着动摇的微光，秦铭盛说的不无道理，秦铭夜虽然功名显赫战功累累，但回了王都还不是个什么依附都没有的穷酸王爷。在边关呆了那么多年，想必也是吃尽了苦头，没见过什么世面，此番好不容易到了燕州城这一富庶之地，看过了这里的繁华，自然不愿再受那些苦。而恰巧，此时萧家正好出现在了他眼前。
真是个绝佳的好机会！萧辰因为太过兴奋，心脏激烈地狂跳着。若是父亲大人和二皇子知道了自己今日所办成之事，一定会另眼相看。
“既然两位殿下和昭仪公主有意与我们和解，那我们自然也会拿出最大的诚意来。”此时颜书诺众人必定已经知晓了萧辰、赵员外与孙满之间的利益关系，在这么欺瞒做戏下去也只是徒增笑料与不满，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
颜书诺终于等到了萧辰的这句话，嘴角在举起的茶盏后勾起一个不易被人发现的弧度。
“私盐的生意便是我们拿得出手的最大诚意，昭仪公主您看还满意吗？”萧辰拱了拱手询问道。
“看来萧二公子为了赵月还真是舍得啊。”颜书诺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道：“私盐生意，萧二公子的具体意图是？”她并不想单纯的拿取私盐生意赚来的银钱，她要的是这一整条产品链。
萧辰攥了攥拳头，他就知道颜书诺不会轻易地满足。他转了转眼睛，沉声问道：“昭仪公主想要什么，不妨直说。”
“整个私盐生意从上到下都要全权交由我与四殿下来打理，包括与乌月国交涉之人及管理之人，都要换成我的人。但是基层的劳作之人，比如搬运、运送之类的，还是要依靠萧二公子的人力了。毕竟，我们来燕州城带来的人数实在是有限。”
底下跪着的三位脸不约而同地绿了绿，这不是白占他们便宜吗！这么大一笔来钱的生意，就相当于送给颜书诺了？赵员外险些要被气晕过去，双手紧攥着拳头，浑身都发着抖。
颜书诺像是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善解人意”地说道：“当然了，也不会让萧二公子白白让权。”颜书诺微微挺起身子，望向萧辰一字一句地说道：“做成生意后每月赚取的银钱，你二我八，算是感谢萧二公子这么些天来所尽的地主之谊了。”
萧辰没有想到从颜书诺的嘴里能蹦出这句黑话来，跪坐在原地愣了一瞬，然后很快又回过神来。自己与赵员外做出了这么大一个让步，居然只换得了二分利？萧辰觉得自己不能接受。颜书诺要去了私盐生意的掌控权，还要将管理之人全部换下，这倒也能理解。
“二分利，是不是少了些？”率先沉不住气的赵员外猛地抬起脑袋，失声喊道。他是个地地道道地生意人，看上去私盐生意赚的很多，颜书诺让出的二分利算下来也不是笔小数目，可这还没刨去赵家所贡献出的人力和物力。若是减去了劳作之人的月钱，那么最终流入他口袋的估计只剩下几块铜板，甚至还有可能倒贴着钱去给众人发月钱。
二分利在颜书诺眼里算不上什么，即使没有私盐生意，她也能过得恣意潇洒。不过她就是不愿意让他们痛痛快快地回去，这种放在二十一世纪就是吸血鬼的“资本家”，能制裁一个便是一个。
“少吗？”颜书诺懒懒地抬起眼皮，手上动作不停，轻轻地撇着茶盏里的浮沫。
“当然少了！”赵员外急得不得了，要让他白拿钱，倒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他此时也顾不上自己快瘸了一半儿的身子了，趴在地上就朝颜书诺爬去。他以为颜书诺不懂行，便使尽浑身解数地向她解释道：“昭仪公主您不知道情况，私盐生意虽说赚得多，但是利润不是那么高。担的风险大不说，底下的人手也很多，又要花钱打典各路人手，又要支付下人的月钱，这样算下来，拿到手里的二分利连这些都支付不起啊。”
颜书诺听完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她心里当然是知道整条产业链是如何运作的，更清楚这二分利对于这个庞大的系统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
“倘若赵员外不想让出这几分薄利，那就按流程走吧。”秦铭夜摇了摇头，放下杯子颇为遗憾地说道：“按照大楚律法，赵月犯下如此罪行，理应满门抄斩才是。”秦铭夜有意替颜书诺解围，还故意将赵月的罪行说重了几分。
“你可别忘了，是你儿子赵月杀人在先。”
赵员外被这句话惊得一激灵，怎的把这茬子事忘了。一听自己儿子的罪行又被翻了出来，心下慌张的不得了。满门抄斩！怎会如此严重。
他悄悄回头，瞄了眼身后的萧辰，低声问道：“真的会满门抄斩吗？”
萧辰现在迫切地想与颜书诺秦铭夜合作，才顾不上赵员外的感受，亏点钱便亏点钱，总比眼睁睁的看着这条大鱼溜走的好。他便故意顺着秦铭夜的话头激他道：“是的，若是皇上再狠一点，诛你九族也不在话下！”
这下赵员外可是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赔上钱财也总比赔上全府人的性命要好，更何况赵家在燕州城还有别的产业，用其他地方的钱来补上这一块儿的虚空，生活上再咬咬牙总能挺过这个难关。
颜书诺面上已经渐渐没了耐心，将杯盏摔在桌子上，拧着眉头看向赵员外，说道：“敢问赵员外考虑好了吗？不是在外面都与萧二公子商量妥当了吗，这会儿来我面前演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来干什么。”
“你儿子蓄意谋杀我的妹妹，我提出这样的要求过分吗？”刚刚平复下去的心绪又一次翻腾起来，颜书诺感觉到她的指尖也忍不住在微微颤抖着。
“不过分不过分！”赵员外眼见着四殿下和昭仪公主动了怒，慌张地不得了，一个劲儿地在地上磕头，额头都被撞得微微发红了。他只想让他们夫妇二人放过他们赵家。“二分利就二分利，只要您能绕过我儿一条性命，其他的草民什么都愿意做！”
他这一番话说出来，倒像是颜书诺把他们家欺负了。不知为何，每每与这种人说话，颜书诺总有种自己是大恶人的感觉。
“那萧二公子与赵员外就尽快安排吧。”颜书诺见达成了目的，便一刻一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要签订的契约、地契，该交的信物与渠道，还有该换下的人，都尽快准备。”
“微臣遵命。”话音落下，萧辰才感觉心里那块大石头落了地。目送着颜书诺与秦铭夜走远后，才露出一个阴恻恻地笑容。
“回府！”他扬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