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还蒙蒙亮着，万家灯火还没有亮起，街边也只有零星几个早点铺子出了摊儿。整座城市还没有醒来。
一抹黑影从阴暗的街角一闪而过，只能用灯笼朦胧的光亮瞥到那人的一瞬面容。眼神锋利得能杀人，甚至比那人手中那把握着的剑还要摄人心魄。血液顺着剑身滑落在地，一滴一滴连成了一条长线，一直延伸到边远侯府中。
黑影带着刀，轻松翻进了边远侯府的后花园，一路上畅通无阻。最后他将手中剑扔在了侯府一从茂盛的树木里，若不是有心寻找，寻常人很难发现这其中的异样。
办完这一切后，黑影又跳出了侯府的高墙。在一处无人经过的街巷拐角处，他从怀里摸出一张信纸，随手扔在了地上。
黑影还没有停下脚步，而是躲过城中百姓的视野，一路回到了山庄里。
“怎么样？”颜书诺正焦急地在院子里坐着，按时辰来说秦铭夜应该早就回来了，可是还不见他的踪迹。就在她担忧无比，正准备乔装打扮出门寻找之时，穿着夜行衣的秦铭夜单手撑着墙头，一个翻身跳了进来。
秦铭夜见颜书诺直直地朝他跑来，赶忙闪了闪身子。“我身上全是血迹，别来。”他担心这股浓重的血腥味会让她感到不适。
血腥味？颜书诺的心脏一下子就被提到了嗓子眼儿，按常理来说秦铭夜如此超群的武功，杀一个小小的赵月应该不在话下，怎会弄得一身血迹呢。“受伤了吗？”
“那倒是没有。”秦铭夜展开双臂，在颜书诺面前转了转，“身上不是我的血迹。”
颜书诺呼出一口气，放下心来。不是他的，那就应当是赵月的了。“怎么用了这么长时间？”颜书诺上前，也不嫌弃他满身的血污，一把握住了秦铭夜的掌心，拉着他朝卧房走去。她早就命人备好了热水，就等着他秦铭夜回来用了。
“你是怎么杀了赵月的？”颜书诺继续问道。
秦铭夜被她乖乖地拉到浴桶旁，脱掉了湿哒哒的夜行衣，跨进了浴桶。待到全身都放松下来后，才回答颜书诺的问题。
“一剑封喉，干净利落，就是用劲大了些，也不知道模仿的像不像。”先前颜书诺派凌烟阁的暗卫前去打探萧辰身边的那名高手，前几日才有了结果。原来那人是与黑鹰同一门派的，名叫“刹”，他们俩自从被萧辰收入麾下后，便一直替他效力。
不过不同的是，他们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负责着不同的任务。而两人习得的武功也相差甚远，黑鹰擅长用毒，喜欢那种慢慢折磨人致死的感觉。而煞更喜欢一招毙命，不经意间取人项上首级，最喜爱的夺命剑法便是一剑封喉。
秦铭夜此举是为了将罪名嫁祸在煞的身上好让赵员外与萧辰两人狗咬狗。
站在他身旁的颜书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畅快一些。时隔半个多月，终于替小妹报了仇，只可惜，不是她亲自动的手。
“赵月丧尽天良坏事干尽，却死的这么痛快，我真是心有不甘。”颜书诺紧咬着牙，攥紧了拿着竹筐的手。她心里不平衡极了，凭什么自家小妹死前要受尽折辱，死后连个样貌完整的全尸都得不到。而杀人凶手却不能得到同等的痛楚！
秦铭夜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去安慰颜书诺。他从浴桶里伸出手臂，轻轻握住了颜书诺纤瘦的手腕。指尖上的血迹也抹蹭到了颜书诺的皮肤上，秦铭夜看着这血迹眼底闪了闪，轻笑着说道：“他死的痛快，赵员外却要受尽惊吓，整日整夜的笼罩在死亡不知何时降临的阴影下，这样的痛苦和折磨也算是能慰藉笑笑的在天之灵了。”
“受尽惊吓？这是何意？”颜书诺不甚明了这句话的意思。
秦铭夜直接向颜书诺说出了今日耽搁这么长时间的原因，经过倒也简单，他几句话就解释了个清楚。“我去赵府之前，特地去了趟城里的屠宰摊，趁摊主还在睡着，我就从倾倒血水的池子里捞了一大桶带着。”
“等到杀了赵月那厮后，我就将血水洒了满屋子，还留下了些只有赵员外和萧辰知道的线索。”秦铭夜那日再探边远侯府时又有了不少的收获，其中就有他们二人共同知晓的秘密。“赵员外看到这些，必定整日以恐惧度日。”
颜书诺挑了挑眉毛，她没想到秦铭夜也会用这些损招儿。“跟着我学坏了啊。”她瞥了眼秦铭夜之后，便不再看他。日后与赵员外萧辰之间的周旋，又将是让人头疼的一段时日。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秦铭夜见颜书诺停下了往浴桶里撒花瓣的手，便问了问。“是不是也觉得给我一个大男人泡花瓣浴不合适了？”颜书诺向来喜欢在泡澡的时候加各种奇奇怪怪的花瓣、精油，不仅自己要用，还得给秦铭夜一并用上。
颜书诺回过神来，娇嗔地瞪了眼秦铭夜，扶着他的肩膀又往水里按了几分，还恶狠狠地说道：“别想逃过去，身上脏死了！”
“好好好，我不躲就是了。”秦铭夜笑着应和道，拉住颜书诺的胳膊往她身上弹了几滴水珠。“现在可有开心一些？”
颜书诺看着奔波了一夜满脸疲惫的秦铭夜却还是在努力地哄她开心，心间郁结之气一下子便消散了。
“嗯，有你在真好。”颜书诺发自内心地说出了这句话，俯身给秦铭夜送上一吻。
“不好了，死人啦！”燕州城中心的一座府邸传来呼叫声。原来是城中鼎鼎有名的赵员外府。
今天一大早，刚准备服侍他家公子赵月起床的下人一推开门，就看到满屋子的血迹。地毯上、窗帘上全是鲜红的血液，屋子里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能将人掀翻过去。
那名下人当即就被吓的手脚发，面色惨白跌倒在地。等到终于勉强回过神来想探头进去一看究竟时，一团重物从天而降砸在他的面前。
掉落在他脚边的是一具尸体。而尸体的主人正是赵员外的独子赵月。
下人一看清他的脸立刻就吓得惊叫起来，屁滚尿流地跑出了屋子。
听到消息的赵员外差点当场昏厥过去，在自家府上好好呆着的儿子又怎会突然遭遇不测，身边请的护卫都是白请的吗！
“快带我去看看！”赵员外用拐杖狠狠砸了砸地面，被管家扶着颤颤巍巍地来到了赵月的卧房。看到屋内这番情形的赵员外差点一口气儿没上来撅了过去。
自己的儿子正躺在地上，大张着眼睛和嘴巴，直直地望着天空。就凭这个死状，也能看出他死前的惊恐与不甘。他的身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身体和脑袋几乎已经分了家，只留下半边脖子挂着血刺呼啦的脑袋。
赵员外虽说跟着萧辰干了不少坑害百姓之事，但归根结底他也只是个市井小民，哪里见过这般血腥的场面，尤其是躺在这里的人还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月儿！月儿！”拐杖被摔在地上，脆生生的正好裂成了两半。燕州城有个传言，若是老人经常随身携带的物品突然破裂，这就说明有极其危险的事情将要发生。
往日的赵员外十分迷信，但现在也顾不上这个了。他跪坐在赵月的身体旁边，哭天喊地，身上、手上沾满了从赵月身上流出来的血液。
“是谁将你害成这幅模样的，你告诉爹，爹一定替你报仇雪恨！”见到此情此景的赵员外立刻回过神来，在这燕州城中除了昭仪公主颜书诺，还有谁会与赵月有如此深仇大恨。
“来人，来人！”赵员外小心翼翼地摆放好自己儿子的脑袋和身体，扶着旁边的门框站了起来，双腿还在忍不住地直打颤儿。“去备马车，去边远侯府！”
仇恨的意味已经侵袭了赵员外的大脑，他此时已经顾不上丧子之痛了，他只想尽快去找萧辰帮忙，好替他儿子报仇雪恨！
管家立刻应了下来，吩咐手底下的下人立刻去办。但他还是忧心道：“老爷您这会儿走了，少爷的……少爷的尸身要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扔在地上吧，屋子里也可怖的令人作呕。
“替月儿找一座冰棺来，先将他好好安置着。”赵员外痛声说道，他的心犹如千万柄刀剑在同时剜着他的血肉。理智告诉他，赵月的尸身是最关键的证据，得千万要好好保存着才是。
“扶我上马车。”没了拐杖的赵员外此时更加站立不住了，只得靠着身边管家地力量才能勉强走几步。
事情发生的紧急，他竟然也没有进屋子里去看看，只想着赶紧去找萧辰这个大靠山。
就在此时，赵员外府上的下人突然来报，说是昭仪公主颜书诺找上门儿来了。
赵员外眼睛瞬间变得血红，好啊，我还没来得及找她算账，她自己却先送上门儿来了。“她一个人来的？”赵员外满脸阴郁地问道。
下人摇了摇头，“昭仪公主只带了一个下人前来。”
“立刻去将府上所有的能打之人喊道正厅去，叫他们都把防身用的武器都带着！”他倒是要看看颜书诺这回能跑到哪里去，自己的独子刚死，杀害他的凶手就送到了门前。悲喜交替大起大落间，赵员外这老身子骨几欲站立不住。
“月儿，你好好安息吧，等着为父去替你报仇雪恨！”赵员外浑浊的眼睛渐渐清明起来，眼底闪烁着熊熊烈火，那是急切想要复仇的夙愿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