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归推着我,在瓢泼大雨中深一脚浅一脚地亡命奔走着。
雨愈发大了,雨幕遮天蔽日,笼罩了整个天地。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哗哗的雨声。
孟归像是工地上勤劳的送料小工一般,气喘吁吁的推着独轮车,时不时被地上的泥坑弹起落下,摔得我七荤八素。
“我说你小子,不是说只走十里吗?妈的都跑二十多里了,哪里有桥啊。你是不是淋糊涂了,算错卦了?”
孟归身为阴差,虽然气力不竭,但雨水打在脸上让他睁不开眼睛,仍是狼狈不堪。
“前面不就是了吗?”我指着前方不远处一座在雨幕里若隐若现的桥梁。
“总算到了,让我歇歇。哎哟,啥东西毛茸茸的。”
突然间孟归跳了起来。
只见他从水坑里将脚抬起,一只老鼠咬着他的裤脚被带了起来。
“去你的,一只臭老鼠。”孟归直呼晦气。
下一刻,以孟归站立之处为中心,四周的区域水面突然翻动着,水波纷纷四散开来,似乎有许多生物在水里疾行,目标一致地向孟归靠近。
“我靠,哪来这么多老鼠。”孟归看清面前生物,吓得面如土色。
待那生物来到近处,从水里冒出头来,竟是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成群老鼠。
老鼠团团将孟归围住,争先恐后地往他身上爬去。
“刘半七,你别躺着啊,快过来帮老子解围。”我躺在斗车里,老鼠并未将我定为目标,孟归见我毫无动静,急得哇哇大叫,说话间几只老鼠已经爬到他的脸上。
蛇虫鼠蚁,皆可驱驰,养蛊施咒,荼毒世人。
这分明是苗疆上古时期流传至今的巫术。
我没有理会孟归的呼救,缓缓从斗车中坐起,环顾四周。
此等驱役生灵之法,虽声势浩大一时无两,但有一个弊端,就是施法之人不能离得太远。
此人能将老鼠控制自如,蛊术必然已经登峰造极,团团围住孟归却又不伤害他,显然另有所图。
此时我腹中的蛊虫似乎也感知外界被蛊术驱驰的老鼠,蠢蠢欲动起来。
我痛得闷哼一声,眼角余光之中看到桥的另一端站立着一名女子。
只见她斜坐在一只大隼背上,我从未见过如此巨型的隼,身形庞大,体态神俊。
女子一身碎花蓝裙,头顶脖颈戴着许多式样繁杂的银饰,衣服上的图案古朴而复杂,正是典型的苗疆打扮。
“你就是此处阴差?”女子望向孟归,冷冷问道。
“知道老子的身份,还不赶紧退去,你孟爷看在你是女人的份上,可暂不计较这一回。”孟归一听对方知道自己身份,立马恢复了几分底气。
“区区一个鬼吏,也敢在我面前张狂。”女子鄙夷地看着狼狈的孟归,口中念念有词。
下一秒,鼠群疯狂地爬上孟归身体,撕咬着他的衣服。
“我靠,你这疯婆子,有本事跟我单挑,玩阴的,我兄弟刘半七不会放过你,他是刘三邪的弟子,随便下个风水咒,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孟归发狂似的拍打着身上的老鼠,犹自嘴硬。
我在一旁不禁叹了口气,这老小子还真会拉人下水,果然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女子听到孟归的话,目光灼灼地望向我,许久之后问道。
“刘三邪是你爷爷?”
“正是。还请这位高人看在我爷爷他老人家的份上,放过孟归。”
我听女子语气中并无敌意,连忙说道。
“我苗疆一脉跟你爷爷的门派颇有渊源,我不动你。”女子俏脸微寒。
“但这小小阴差敢在我面前大呼小叫,开口托大,今天他死定了!”
孟归一听,唯一一点靠我名头唬人的念想也没了,万念俱灰。
“刘半七,那天在酒店不是我出手,你早就投胎去喝奶粉了,现在你见死不救,你还是人吗?”
听得这话,我想起当天在酒店的情形,若不是孟归出手,我定然难逃一死。
于是我便出言相询。
“如我今日非要保全孟归一命,高人当如何处之?”
女子不假思索的回答。
“那我只能把你们两个一起处死。”
“靠,你这疯婆子,上来莫名其妙就要杀人,有种你下来,你孟爷跟你大战三百回合。”
孟归闻言目眦尽裂,状若癫狂。
此时雨势减弱,空中一缕阳光穿透乌云落下。
借着微光,我看清女子的面容。只见她脸色白皙之中泛着反常的血红,印堂及两颊黑得透亮,双眼无神,哪有半点这个年龄女子的丰腴圆润。
我以相术观之,便知她今日血光之灾在劫难逃。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斗胆用你的命换他的命,如何?”
女子闻言,略作思虑,嘴唇撅起,吹出几声凄厉无比又毫无规律的口哨。
音律响起,爬在孟归身上和周围的老鼠如潮水一般纷纷退去,片刻无影无踪。
“久闻你爷爷刘三邪相术通天彻地,洞察天机,我就听听你说的一命换一命是何意思。”
“若我帮你脱得此厄,你却反悔,又当如何?”
“老弟,我一直以为你愚钝古板,这次总算精明了一把,对这种蛇蝎心肠的女人就是要留一手,蛮荒之地的女子哪里懂什么礼义廉耻。”
孟归没有了老鼠的纠缠,坐在地上气喘吁吁,见女子说话间语气似有松动,便嘴硬起来。
女子闻言凤眉一挑,目光阴冷地看向孟归。
孟归缩了缩脖子便不做声了。
女子待要发作,但还是勉强压下了性子,缓声说道。
“我李青璇向来一诺千金,出尔反尔那是下作之人的行径,我不屑为之。”
我听到女子这话,心下一惊。
原来她竟然姓李!
下山之时,爷爷的嘱咐还历历在目。
张家和李家的人千万不能搭救。
帮助李青璇,不只违背爷爷的训诫,说不定还让我的命格平添变数,是好是坏无从猜测。
只是眼前的情景,话已说破,若是此时反口不帮,只怕我和孟归都要命丧此地。
我懊恼地白了孟归一眼,早知道不帮这老小子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