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之前,我送走了小喜。
看着空荡寂寥的明月阁,我心中再也没有不安。
梳妆台下的木盒再也无人去动。
我亲手将曾经的慰藉付之一炬,而后长长呼出一口气。
次日,阿兄来送。
他皱着眉问。
“小喜呢?”
我平静搪塞:“小喜母亲身染重疾,过些时日再去江东寻我。”
阿兄听后,眉宇稍稍舒展,他看着我,好言好语商量。
“江东路远,去熙月山庄可好?”
他好像开始心软,我却没有半点开心,甚至心口有些发堵。
“我想去江东看看。”
阿兄怔住,有些哑然,又有些无措。
叫人看了只觉难过。
轻轻呼出一口气,我便强自轻笑。
“此去一别,还望兄长善自珍重。”
他整个人看着有些木楞,不再说话。
我便自顾自爬上马车。
刚掀开帷幕,手腕却被一记力道狠狠箍住。
阿兄的声音透着难言的急切。
“昭昭,不走了好不好?”
昭昭……
我已经忘了他上次唤我“昭昭”是什么时候。
微微愣神后,我扭头,认真地掰开他的手指,然后坚定地告诉他。
“兄长,我想去江东看看。”
不想再多做纠缠,我闪身钻进了马车。
只是很快,小窗的帷裳被掀开。
阿兄慌乱又急切。
“若是想我,便修书一封,我即刻去江东接你回家!”
直到马车驶离陆府,我都未再同他说一句话。
只是头靠着车壁,学着他,在难过想哭时,将掌心覆在双眼上方。
马车摇摇晃晃了十余日,到江东时我只觉头重脚轻,眼前发黑。
陆府门可罗雀,直到车夫上前表明身份,才有一个侍女不情不愿地将我引到了蘅芜阁。
我与阿兄曾在江东时的住处。
只是三年未归,早已满园荒草,蛛网遍布。
侍女很快离开,无人打扫屋院,亦无人为我送吃食汤水。
我去寻管家时,意外听见侍女嘲讽。
“蘅芜阁那位,还真是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瞧瞧她那日子,过得还不如咱们这些做下人的呢!”
“呸!还凤凰,她本来就是只野鸡!管家早已交代过,就当府里不曾来过这号人!京城陆府那么大,尚书大人却将她赶回江东老家,可见是任其自生自灭的!”
……
她们后续还说了什么,我便没再听了。
也知道找管家无济于事。
还好来时带了体己钱,不曾饿过肚子。
蘅芜阁的一草一木都那样熟悉。
我总是会想起阿兄,又觉得无甚可想。
执念到最后,只想早日解脱。
太累了。
撞见阿和是个意外。
他小心翼翼抱着冒热气的米糕,欢欢喜喜地凑到跟前,傻里傻气。
“阿姐,你真的来江东了!”
少年很是热忱,邀请我去他家,吃他阿娘亲手做的拿手菜,甚至还分了我一块特意给妹妹买的米糕。
只有几面之缘的妇人见了我满眼心疼。
“这才数日未见,姑娘怎的瘦了许多?”
她热情地将好菜好肉都放进了我的碗里。
我难得有兴致吃了顿饱饭。
吃饱喝足后,阿和牵着敏敏,一大一小,蹦蹦跳跳带我在山林中穿梭。
久违的平静萦绕身心。
这里很好。
我买了个闲置的小院,就在阿和一家附近。
离开陆府前,我刚好撞见了管家,他讶异的目光落在我肩胛处的包袱上。
我想了想,只道。
“我打算去山上小住些时日。”
“若是,若是主君问起,便说我一切都好。”
管家默然,眼神却透露出疑惑不解。
像是在无声询问。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我止了声,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
是啊,主君怎么可能会想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