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纯从那栋房子出来后,神智不是很清醒,弯弯曲曲地走了一阵,才发现她前进的方向,不是自个儿家,也不是和刘思湘租住的房子,而是十庭里。
偌大的十庭里,每个角落都灯火通明,似乎这里的电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燃烧成灰烬也不可惜。保安警惕地瞅了她几眼,看她的面孔有点眼熟,才没有拦她。
袁纯对于自己迷迷糊糊地走到十庭里有点懵,难道她的潜意识里,已经将俞一初的私人住宅占为己有了么?
她鬼使神差地摸出了口袋中的手机,冰凉的金属手机外壳刺了一下她纤细的手指。黑夜中,高亮度的手机屏幕将她脸映照得煞白。她眯着眼看那些弹出的小字,如她所料,俞一初的来电轰炸将近有二十多条。
正当袁纯犹豫着要不要打回去的时候,又一起来电踩着欢快的节奏,开始捶打她的耳膜。
分秒流逝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袁纯的思绪反复在红色的“挂断”和绿色的“接听”之间徘徊。
还是不接了吧。
袁纯眼前一片模糊,凭着感觉点了红色键。
“喂,你回家了吗?”俞一初空灵的声音跳了出来。
袁纯再看了一眼手机,咦?她明明想点的是红色,身体却背叛了自己,按了接听键?
“我……”袁纯支支吾吾,像是含着口水一样咬字不清地说:“在你家。”
对面愣了一下,然后沉稳地说:“十庭里?”
袁纯隔空点了点头,半醉半醒地说:“你……能不能过来接我?”
俞一初:“好,你先进去等我。密码你知道的。”
一阵凛冽的寒风刮过耳边,袁纯手一哆嗦,手机啪嚓一声结结实实地摔倒了地上。钢化膜瞬间四分五裂,像老人冻伤干裂的皮肤。裂痕看起来很深,袁纯在夜晚有点弱视,看不太清是不是连屏幕也一起裂了。
她迫不得已地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轻轻撕开钢化膜。那道像一条小沟似的裂痕,在皎洁的月光下,更加分明了。
袁纯捂住眉头,心碎了一秒钟。可真是祸不单行!
这时候手机还没停摆,袁纯依旧能够模糊听见,传声筒里俞一初极其具有辨识度的声音:“喂,袁纯,手机掉线了吗?”
袁纯黯然魂销地对准麦克风:“没。我的手机,寿终正寝了。”
俞一初被逗笑了:“那现在跟我说话的,是手机的魂魄吗?”
袁纯又困又累又饿,没心情继续跟俞一初打趣,“你什么时候过来接我。”
俞一初:“我在路上,再等十分钟就好了。”
像是有意安抚她似的,俞一初放软了说话的口吻,浸出了难得的温柔。
风仍然肆虐着,力度没有减弱的趋势。夜晚的能见度很低,雾霾将星辰藏匿起来,蒙上了一层兵荒马乱的暮色。
尘土飞扬。好像一个不太美丽的幻觉。
十分钟,对于此刻的袁纯而言,太过于难捱。像是将手指置于熔岩上,皮开肉绽的几分钟,每一秒都是撕裂的疼痛。
袁纯拖着冻僵的脚,尽力快走着。她的方向感很糟糕,完全是依赖着身体记忆,摸索到了俞一初的家楼下。
看着密码器,她静静地发呆。她觉得记忆里有这个数字,但又想不起来。
这时,忽然有人推了她一下。
“怎么不进去?”
俞一初抱着臂,面容有些憔悴,似乎刚刚从战场上卸下了盔甲。
“密码,忘了。”
袁纯已经被冻傻了,说话主谓宾不分,也不知道给后面的俞一初让开位子。
俞一初将手绕过去输密码,意味深长地说:“没有我,你可怎么办才好。”
袁纯:“嗯?”
她哀叹,俞一初自恋程度与日俱增,这可怎么办才好。
进了门,袁纯毫不见外地躺倒在沙发上,两脚一蹬,闭上了眼睛。
然而,俞先生对她讲过的话在她脑海中盘旋不去,渐渐地,仅存的理智被那几个带有讽刺性的字眼击溃。
她宁愿长痛不如短痛,与其等待被选择,不如做个潇洒的人。
“我们……分手吧。”
话音刚落,房间里的空气突然变得很压抑,似乎氧气也变得稀薄。沉默了半响,袁纯觉得胸口很闷,不情愿地睁开了眼睛。
一睁眼,袁纯差点被吓得灵魂出窍。一双布满血丝、噙满泪水的眼睛凝视着她,离她只有一公分的距离,呈忧郁的湛蓝色。
这绝对不是正常情况下,俞一初的眼眸!
袁纯惊诧地坐起身:“哭了?”
俞一初收起眼眸中的黯淡,有些虚弱地说:“我已经跟我爸说了,我不会和你分手的。”
“可是……”袁纯很想盘问他有关前女友的往事,但话到嘴边又欲言又止,生生被咽了回去。
俞一初:“没有可是,我已经被我爸赶出家门了,现在没有回头路了。”
俞一初懒洋洋地抱着胸,一副“你要为我负责”的样子,拽得理所当然。
呃……那一刻她觉得,好像有个橡皮糖,黏上了她的头发。
虽然这样讲很缺乏情趣,但她打心底里认为,没有人,真的可以为另一个人的人生负责。所以,她感到无理由的慌乱。
袁纯拾掇起被情绪蚕食的理智,试图清醒地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俞一初不假思索地回:“卖游戏攻略。”
袁纯:“靠打游戏赚钱?”
俞一初耐心解释道:“不是电子竞技那种打游戏,是我摸清游戏升级套路后,总结出攻略,然后卖给别人。”
袁纯空洞地目视前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对游戏一窍不通,是连手游和端游都分不清的小白。她对这个领域的了解一片空白,无知程度,是会让任何一个游戏圈内人都懒得跟她废话的。
“怎么听着感觉有点不靠谱……”
俞一初抬眸,神情严肃:“那你告诉我,对穷人来说,除了这种方式,还有更快的积累原始资本的方法吗?”
袁纯眼神懵懂无辜地挠了挠头,神色很是古灵精怪:“出卖色相?”
俞一初:“……”
俞一初印堂发黑:“不许胡说。”
袁纯心里道:“我也不算胡说。你那美到极致的长相,进娱乐圈,一切皆有可能。”
脸上却笑嘻嘻地赔礼,“开玩笑,你不是会炒股吗?”
俞一初无奈道:“我要是股神,我大概不会在证券公司工作。”
袁纯思索了一会儿,以她对俞一初的了解,他绝对有靠在投资市场发家致富的能力。就算不能像巴菲特那样大赚特赚,积累到常人难以企及的财富也总是可以的。
袁纯道:“说实话,你是不是,不想继续吃金融的饭了?”
俞一初道:“是。”
袁纯道:“所以靠投资能致富,也不赚?”
俞一初道:“我现在没本金。”
袁纯道:“工资呢?”
俞一初道:“被我爸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