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静宜并未跟许默举行过婚礼,可她生的孩子好歹是许家的后代,就算许敬之前多么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如今看在孩子的面上,也就接受了这一切。
孩子太小,还呆在暖箱里,虽然隔着一层玻璃,孩子红红的皮肤、纤弱的手脚,还是让羽裳的心中泛起了母爱,这一刻,她想为人母的心情格外强烈。
静宜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盯着天花板,好久没有动一下,羽裳把鸡汤端到她面前,她却看也不看。
“你放心,孩子挺好的,医生说再过两天就可以回到你身边了。”羽裳以为静宜是担心未谋面的孩子,赶紧出言宽慰。
可是静宜还是一动不动,羽裳不觉有点纳闷。隔了好一会儿,静宜才转过头来,望着羽裳,羽裳惊讶她的目中竟然有泪光。
“静宜,你怎么哭了?我听说,女人月子里不能哭的,不然身体会坏。”羽裳急忙放下汤碗,静宜摇了摇头。
“裳儿,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让我觉得自己很卑鄙。”说完竟大哭出声。
羽裳慌了,用手帕擦着静宜的脸颊,安慰道:“静宜,你别想那么多,孩子都顺利生下来了,你应该觉得开心才对……”
这句话触动了静宜的痛处,哭得更厉害了。她回想起跟许默一起走过的那些日子,甜蜜、温馨而浪漫的相处,但是却无法携手,本来她有足够的理由恨羽裳,但人家竟不计前嫌,拼了力救自己,这百感交集于心,怎不让她伤心难过。
无论羽裳如何劝慰,静宜始终不置一词,羽裳明白她心中有疙瘩,索性让她好好发泄一下也好。静宜哭了好久,终于累得睡着了。
羽裳渐渐发现,静宜的这场情绪发泄不是个简单的问题,哭过以后,静宜的心境不是开朗了,而是更加沉默,可以一天不说一句话,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天,傍晚时分,静宜忽然提起,说很想吃满福记的甜品。满福记在X市只有两家,两家都离医院比较远,不过为了让静宜开心点,羽裳也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大概一个多小时以后,等羽裳提着满当当的红豆汤回来时,却发现病房里空无一人。羽裳以为静宜可能去洗手间了,赶紧把甜品放下,进洗手间察看,谁知洗手间里也空无一人。
这下羽裳慌了,她在走廊里来回找,遇到人就问,可是没人见过静宜。羽裳跑到楼下,在花园里找,甚至跑到医院门外,沿着人行道一直找了一公里左右,还是一无所获。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羽裳疲劳地回到静宜住的病房,望着她睡过的床,皱着眉头沉思,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这时,一个护士推门走了进来,羽裳不由迎了上去。
“护士小姐,我想问问,你刚才看到这个房住的产妇吗?”
“哦,是有看到过。我去楼上送资料时,正好看到她在婴儿监护室门外徘徊,那神情怪怪的,我好奇地去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宝宝,她说,不用了,只要孩子平安就好,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那你看到她朝哪个方向走了?”
“这倒没注意,她是走楼梯下去的,至于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羽裳哦了一声,回头整理衣物,因为静宜的衣服都没带走。现在只剩下一个希望了,那就是回她住的地方看看,但是这个希望也很渺茫,如果她真的要回家,不会一声不响地走掉。
羽裳掀开枕头,在枕头下发现了一封信。她感到很意外,更有点困惑,不知道静宜是何时写的这封信。
展开信笺,静宜的字呈现在眼前,估计静宜是一边哭一边写信,整张纸都皱巴巴的,有好几处都字迹模糊,羽裳需要仔细辨认,才知道信中的内容:裳儿:请允许我这么叫你。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远远离开你了。我曾经是个善妒的女人,我嫉妒你嫉妒得发疯,我也曾经害过你,让你吃了苦头,这些你原本应该恨我的,如果你恨我,我心里反而好受些。可是你太好了,你救了我和孩子的命,那天如果没有你,我和孩子都命悬一线。这几天你又这么照顾我,让我更感动得无以复加。我考虑过了,我决定把我最珍爱的东西留给你,那就是我的儿子。
我把我的儿子托付给你,希望你能好好对他,我相信,你会是个好母亲,而我这样一个人,是不配做他的母亲的。临别前,我去跟儿子做了道别,以后你不要跟他提起,还有我这样一个人物存在,就让他永远不认得我好了。我走了,你不要去找我,谢谢。
落款是静宜。羽裳捏着信纸,一时不知怎么说,看来这个念头在静宜脑子里出现过不止一次,所以真的做起来才这么决绝。哎,其实你又何必走呢,就算许默没有在你身边,可还有孩子的爷爷奶奶,还有我,我们都会用全身心来爱孩子的,跟我们在一起,你根本不会感到孤独。
羽裳虽然心怀对静宜的埋怨,但是当看到襁褓包裹的可爱的孩子时,她的怨气立刻瓦解了,把这个小小的生命抱在怀里,感受着他像小猫一样的蠕动,他实在太需要人保护了。
孩子长得有几分像许默,抱来给羽裳之前,护士给他喂饱了奶,此刻他正安稳地睡着,嘴唇微微上翘,好似梦到可笑的事了。
“来,给我抱抱。”旁边许敬已经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去了,从羽裳手里接过孩子。
“哎哟,这孩子长得好漂亮啊。”
“是啊,我也觉得呢。让我抱抱吧。”素娟一边说一边忍不住瞥了羽裳一眼,那意思很明白,是有点埋怨羽裳没争气,竟然让外人抢了先。
羽裳讪讪地找了个借口走出去,从窗户望出去,正好能看到通往医院大门的一条主要道路,这个时候正是中午,人比较稀少,羽裳忽然发现一个行为怪异的女人。
那女人尽往隐蔽处走,在树荫底下来回徘徊,似乎想下决心一时又下不了决心。羽裳的注意力一下子全在她身上,羽裳甚至发现,她的某些方面跟静宜很相似。羽裳恍然大悟,一定是静宜虽然下决心要离开,可终究还是舍不得孩子,所以才又折回来。
羽裳第一个动作就是赶紧下楼去找人,她要把静宜找到,劝服她亲自照顾孩子,因为孩子只有跟自己的母亲在一起,才会真正幸福。
羽裳坐电梯来到楼下,顺着道路找过去,然而目之所及处,根本没有刚才在窗口看到的那个行为怪异的女人。羽裳继续往前找了找,仍然没有一点线索。
羽裳无奈地转回来,孩子已经睡醒了,踢着脚大哭,许敬和素娟两人轮番哄也无济于事。
“来,让我来抱他吧。”羽裳接过那小小的襁褓,抱在怀里拍哄着,不一会儿,孩子就安静下来了,睁着大眼睛盯着羽裳,竟笑了起来,含着眼泪笑的。
“哟,这孩子跟裳儿还真是投缘呢。”素娟不由轻声叫了起来。
“是啊,让裳儿来照顾孩子,我觉得蛮放心的。裳儿,你觉得呢?”
“我没意见哪,就让我来照顾他吧。对了,爸,妈,你们也给孩子想个名字好了。”
想名字也是个费脑筋的事,照理这件事应该让父亲来做,可是孩子的父亲偏偏又不在,只好让爷爷代劳了,许敬皱着眉头,把一本字典翻了个遍,也没看到什么合适的名字。
“哎,记得以前给默儿取名的时候也是费了我半天神,现在给孙子取名,又这样。”许敬敲着头,对素娟抱怨着。
“天儿不早了,你也睡吧,明天再想不可以吗?”
“哎,我还想去看看孙子……”
素娟慌忙阻拦:“你别去了,裳儿带了孩子一天够累的了,让她休息吧。”
“嗯,说的也是,好吧,明早我起早点去看孩子。”许敬嘟囔着,上了床睡觉,可是眼睛才闭了一会儿,又突然睁开,盯着素娟道:“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怎样了?”
“什么事啊?”
“就是我要跟我重新办一次婚礼的事啊,你怎么忘记了。”
素娟微微笑了笑:“这件事说来容易,办起来难。”
许敬一咕噜坐起来:“你倒说说,有什么难的。”
“我们要是结婚了,裳儿跟默儿不就成了姐弟了,往后还怎么做夫妻啊?”
许敬用手拍了拍额头:“对对对,这的确是个问题,哎,我就是一时大意,没把那些东西收好,被默儿看见了,要不然,他也不会离开。”
“算了,已经都这样了,就别自责了。我相信默儿只是出去躲几天而已,等他心情平静了就会回来的,在外面再怎么好,也比不过家里,你说是不是?”
许敬深情地握着素娟的手:“哎,就是忒委屈你了,你为了我辛苦了半辈子,好不容易把裳儿拉扯大,可如今,我却连个名分都不能给你。”
“说什么傻话呢,我现在不是跟你在一起么?”
“可是……”许敬知道不能再坚持,他当然也知道,素娟嘴上这么说,心里肯定有疙瘩,这件事似乎一开始就错了位,才造成今天这种尴尬的局面,为了要面面俱到,还真得花一番脑筋,就好像给孩子取名这种事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