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俊终于等到了开庭审理的那一天。之前一再伪装的淡定,到了踏入庄严肃穆的法庭现场时,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英俊一眼瞥见旁观席上坐着小梅,他不由更紧张了几分。记得开庭前一天中午,小梅特地过来嘱咐他,无论如何要在法庭上坚称自己只是被拖下水的,因为许默已关照过黄律师,务必想办法让英俊脱罪。
法官按照程序开始询问,从姓名年龄籍贯到案件简要叙述,英俊的脑子不得不跟着这一套枯燥无味的对话转,开始了他痛苦的回忆。
“请你回答一下,你的犯罪动机是什么?”法官威严地说。
“犯罪动机?呵呵……”英俊忍不住笑起来,他的举动让小梅不由捏了一把汗。
“当一个人长时间活在阴影中,活在别人的白眼中,他会不择手段地做一些事,来改变自己的生活质量,这就是我的犯罪动机。”
“请你正经一点,这里是法庭。”大概是英俊无所谓的态度惹怒了法官,法官开始皱了皱眉头。
“法官大人,我能不能向我的当事人提个问题?”黄律师见状赶紧站起身,在得到法官的同意后,黄律师朝英俊开了口。
“经过我的调查,你每次都是把钱转入一个叫JOYCE的香港账户,这个JOYCE是谁?”
“他是我的合伙人,我们俩一起洗黑钱,得了利润就四六开账。”
“不对吧,JOYCE的真实身份是香港一家财税公司的小职员,他本人是不可能有如此大的财力,来做这么大的案子。”
英俊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既然你都查清楚了,还问我干什么?”
黄律师被英俊抢白,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只得讪讪地坐了回去。小梅心里很是气愤,黄律师明显是在为他开脱,为何这个人就是不领情呢。
接下来的对质更加让人无语,英俊似乎打算一力承担罪责,这让小梅很是揪心,真想冲上去,大声对法官说一句:他说的都是假的!
好容易等到休庭时间,小梅一言不发地抓起包转身离去,然而走到拐角处时忍不住又转了回来,她看到此时英俊正在独自坐在长椅上,双手撑在膝盖上,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在他身后,站着两名狱警。小梅想走过去跟他说话,可这时狱警把警惕的目光投过来,她又忍住了。
下半场的庭审,小梅没有进去,她一个人坐在英俊刚才坐过的位置,脑子里回忆着两人曾经有过的温馨的画面。因为门的隔音效果好,法庭现场的声音传出来,听起来好像嗡嗡的跟蚊子叫一样。
声音忽然停了那么几秒钟,小梅的心提了起来,她想,大概到了宣判的时候了吧,也不知道结果怎样,会不会判得很重呢?她把头低下来,心里忐忑不安,好像这场宣判是针对她来的一样,这时,她眼前出现了一双脚,她好奇地抬起头,顺着这双脚而找到了脚的主人----温毅明。
温毅明似乎并不惊讶在这个地方见到小梅,他脸上神情淡淡的,小梅倒有些惶惑,不知所措地站起来,直直瞧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走吧,我们回家去。”末了,毅明轻轻地说,从他的话里,小梅听不出他是何意思,他竟没有一丝怪罪她。
“毅明……我只是担心英俊他……”小梅嗫嚅地开了口。
“别说了,英俊的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放心好了。”毅明很肯定地回答。
“可是刚才英俊都那样说了,怎么可能没问题?”
小梅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门锁响动,接着英俊被人带了出来。英俊一出来就正好碰上小梅和毅明的目光,三人几乎同时愣了一下。
“祝贺你,应该过不了多久就可以出狱了。”毅明率先打破了沉默,向英俊伸出手去。
“谢谢。”英俊也伸出手去,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只一秒钟就分开了。
英俊转向小梅,微笑道:“谢谢你几次三番来看我,不过很抱歉,你们俩的喜酒我都没办法喝上。”
“不急,这杯喜酒我们会等着你来喝的。”不等小梅开口,毅明已经微笑着回答。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英俊说完笑了笑,然后深深看了小梅一眼,转身离去。
毅明开着车,小梅想着心事,两人一时都无话可说,到了一个红灯路口时,毅明才开了口:“许默交代我处理英俊的事,刚才休庭时,黄律师已经给了我电话,他说已经把该做的事都做好了,尽管英俊不大配合,他还是从中找到了突破口,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谁说我担心英俊了?”
“呵呵,当我没说。”毅明停了一会儿又道:“本来我有个礼物想送你,无奈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情,就把这件事给忘记了。不过幸好是忘记了,现在看来这件礼物也没必要送出了。”
“你在说什么呢?我不懂你的意思。”
毅明把车停稳后,从旁边的储物箱里掏出一个小小的金丝绒的小礼盒:“虽然是没必要送出,可买了的东西不可能退回去,我留着又没有大用处,所以还是给你了。”
小梅把礼盒打开,里面躺着一只钻戒,虽然不如英俊送她的那只钻戒大,可是看起来做工精细,价值不菲。小梅抚摸着钻戒,心念忽然一动:“毅明,你的意思是……”
“英俊很快就能出狱了,我想到时候,我应该可以喝得到你们的喜酒。”
小梅的脸色倏然变了,她一把拉住毅明的胳膊:“毅明,你在说什么呢,你以为我还会跟英俊结婚吗?”
“那是你的事,是你自己决定的,如果你真的要跟他,我也不能表态。”
“毅明,你是不是生气了?”
毅明淡淡地回答:“我没生气。”说完径直下车走了。
小梅望着毅明的背影,不仅不生气,反而有了一丝欣喜,她跟着下车,几步追上了毅明,并随即挽起了毅明的一只胳膊。
“我知道,你表面上那么不屑一顾,其实你是很关心我的,我们不是说好了,要过一辈子的吗,我怎么可能再回去找英俊?”
毅明停住脚,愣了片刻,然后轻轻抽出了胳膊,正色道:“你就是真的回去找他,也是情有可原的,这一点你无须跟我解释。”
小梅微微叹了口气:“哎,他都那么对我了,我若是还执意要跟他,我就连自己都对不起了。”
毅明接口道:“该怎么做是你自己的事,我无权过问。”说完竟径直走了,留下小梅呆愣愣地站在路边。
小梅此刻的心里,正是心潮澎湃之时,她想追上去,可是见毅明那头也不回的架势,又忍住了,她知道,毅明的心里一定不好过,就让他冷静冷静也好。
毅明回到了家,特意没有反锁门,就等着小梅自己走进来。毅明去厨房倒了一杯茶水喝下,发热的头脑逐渐清醒过来,他不由苦笑了笑,原来强行说服自己不要在意的话,简直是自欺欺人。
毅明走进房间,斜躺在床上,翻着一本书,眼睛虽然在书上,可是内容一个字也没看进去,而且心情莫名变得烦躁不安。毅明的眼角溜着桌上的钟,一时竟走了神,等他自己醒悟过来时,他才发现,原来小梅到现在还没有跟进来。
或许,她要进门的时候,恰好有人打电话给她吧。毅明这么想着,继续假装看自己的书,然而这一次,却等了整整两个小时!毅明从来没有试过等待一个人这么长时间的,就算他怎么强逼自己耐下心来,可耐性终究还是被消磨殆尽,随着天色逐渐黯淡,毅明开始担心起小梅来。
毅明站起身,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色阴沉沉的,看样子,很快就要有一场大雨降临,毅明顾不得多想,抓了一把伞冲出门去。
果然不出所料,毅明刚下了楼没多久,一场倾盆大雨如期而至,雨水砸在伞上,夹着风,很快就把毅明全身都打湿了。他此时心里没考虑己身,他担心的只是小梅,何况小梅还挺着肚子呢。
毅明一遍一遍拨打小梅的电话,可都是关机状态,这让他陷入了恐惧中,眼下能做的就是赶紧找到小梅。毅明顺着街道一条一条地找下去,每个小梅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然而一无所获。
毅明皱着眉头,擎着一把伞站在雨中,望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人,心里忽然空了一块。曾经,他以为很明白自己的心意,小梅并不是他所爱的人,然而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小梅早已不是可有可无了。
得不到心爱人的消息,那种滋味抓心挠肝,现在充斥在毅明眼睛和耳朵里的,满是虚晃的人影和汽车喇叭声,那些影像和声音一个劲地钻进毅明的脑子里,挤得他的脑子疼得很,就在他几乎要晕厥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毅明,你怎么站在这里?”
毅明循声望去,小梅正朝他这边迅速靠拢过来,小梅擎着一把伞,身上也有点打湿,她愣愣望着毅明脸上的表情,正要开口说话,毅明却一把紧紧抱住了她。
“毅明……你这是……”
“什么也别说了,跟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