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被轻呼声惊回心神,黯抬双眼,孙希?!眼前的这个人,是他认为此时最不可能出现的在这里的!
“义兄?”稳下心绪,身体僵木的孙权硬撑着缓缓起身,却又是一怔。直到此时他才注意到孙希的怀中竟然横躺一人,而这个人,竟正是他所念所怨的——潘梦宜!此刻,她的双手,正亲密地环抱在孙希的腰间!
孙权双眸浸痛,怆然满腔。
孙希怀中昏昏欲睡的潘梦宜终于有了些许的思维,慢慢转过头,“公子!”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此寒冷的深夜,竟看到了面容憔悴的公子瑟瑟地伫立在廊前。不禁心头一颤,急忙从孙希的怀中挣扎下来,但伤脚刚一触地,便被疼得身子一歪,倒向地面。
孙希急忙上前想要拉扶,却见方才还神情木然的孙权已经跃到宜儿的身边,并将她腾空抱起紧拥入怀,“多谢义兄相护,我先带宜儿回去了。”孙权淡言转身,留给孙希一个冷冷的背影。
孙希垂下长睫,半掩碧眸,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缓步行去,任凭紫发雪衫在身后,飘飞,零舞。
孙权紧绷着的面孔,令潘梦宜大气都不敢出,像个受惊的猫儿,怯怯地偎在怀抱之中,一动不动。
“这么晚了才想起回家。”终于,孙权开了口。
家?久违的字眼令潘梦宜暖在心头,“我,我脚扭伤后睡着了,才醒过来……”
“还痛吗?”听她提到脚伤,孙权方才想起,不禁自责忽略,连忙关切相问。
“不太疼了。”看着他满眼的柔情,潘梦宜真地感觉不疼了。却又突然想起赵绣儿,心中刹然一酸,低声道:“她,她的脚怎么样了?”
“谁?”孙权满眼疑问,忽然想起赵绣儿的佯装,摇了摇头叹气道:“傻丫头,她那是假的!出了母亲舍门我便拆穿她命其回家了。”
“哦。”闻听孙权也知赵绣儿假作,潘梦宜不禁心中一悦。
进入寝舍,孙权将潘梦宜一直抱到卧房的床上,方才恋恋不舍地放下。伸手柔柔抚顺了她耳侧被风吹乱的头发,轻声说道:“你躺好,我再为你上些药。”
“公子,不必了,希哥刚上完的。”潘梦宜拦阻道。
孙权伫在原地,怔怔地望着潘梦宜。
“呵,公子,你不也说了嘛,我的脚是最能令人信服的男子特征了。”潘梦宜知道他的担心,笑着说道。
对,孙权轻舒长气,终于露出了笑颜。
“宜儿”孙权走到门口,复又转过身来,“以后不要再劝我对赵绣儿好,可以吗?”
“……”潘梦宜想说当然可以,但,“公子,赵姑娘对你一往情深,又深得香儿和太夫人的喜爱,你为什么不试着接受她呢?”
闻听此言,孙权双眉深锁,眼中怨楚丛生,潘梦宜看在眼里,心痛不已,“公子,我只是……”
“你知道她的未来,对吗?”孙权压抑在胸犹豫很久的问题,终于脱口而出。
潘梦宜不知是自己表现太过明显还是公子太过聪明,但她深明再瞒无意,只得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早已猜到潘梦宜的“知晓”,但看到她亲自点头承认,孙权的心仍然紧紧揪拧。潘梦宜的神情已经让他明了,这些内容绝对是他永远不想听到的。孙权不欲再问下去,他怕自己所猜无误,怕得到一个已成定局却又不能接受的结果。
公子似乎已经猜出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却是他最不愿接受的定局。潘梦宜从孙权的眼中准确地体味到了他的感受,看着他颓然转身,心中不禁隐隐作痛。如果自己不在这个朝代,不在他的身边,或许他不会如此为难吧。潘梦宜黯然悲怅,她真的不愿看到公子因她而为难而伤心,那样,她的心反而会更伤。她只想让他幸福,让他开心,却又时常陷入无助。就像此时此刻,看着他沉重地离开,她能做的,也只剩下无助的轻唤,“公子……”
“宜儿,”孙权的声音覆住了那声轻唤,转过身走回床边,府首轻言:“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不要再将我推向赵绣儿,可以吗?”
孙权近乎乞求的话语,令潘梦宜的心微微颤抖,她沉默了,如此细微的故意竟也没能逃过公子的双眼。既然他和赵绣儿终究会是夫妻,就算自己不再推助,应该也是可以走到一起吧。想到这里,潘梦宜终于微启朱唇,轻声回答:“可以。”
是的,她可以放弃推助。但,今后面对公子她将会选择逃避和远离。
看着潘梦宜瞳光闪烁,孙权不禁忧上心头,再附轻求:“不准逃避远离我,可以吗?”
潘梦宜一怔,似乎她的全部思想,公子都能瞬间明了。“不准逃避远离”,近似命令的请求,充满了温暖的残忍。潘梦宜抬起双眼,正好迎上孙权苦盼的乌眸,在她的犹豫间,乌眸渐渐覆满痛楚。
“可以。”潘梦宜无奈地闭起了双眼,面对孙权的痛楚,她总是心有不忍。
虽然潘梦宜的声音若有似无,孙权却听得十分真切,如获大赦般地舒了口气,柔声道:“宜儿,早些睡吧,我不会再相扰了。”
就算她的回答颇为勉强,但毕竟是答应了。孙权眉间轻舒,帮宜儿掩好被角,才面带笑意,恋恋不舍地轻身离去。
潘梦宜睁开双眼,公子的背影映进她如水的眸瞳,复又合拢,两行清泪一涌而出,源源难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