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借着月色,楚牣和那护法都是竭尽全力去与对方周旋,打得数十招,两人依然是难分秋色,只是那护法或许是内功比楚牣要略胜一筹,因此刀挥得更加凶猛,只是楚牣从小便受到楚流江的严格要求,天狂枪法经过十多年的锤炼,加上这两年出外行走,临敌反应实在出色,因此那护法虽然隐隐能将楚牣压在下风,却无法取胜,心焦之下,便喊道:“你们三个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上?”
那三名黑面人齐声应了声“是”,各自提了武器便冲了上来。
楚牣见那三人竟然加入战团,大惊失色,慌乱之下差点就中了一刀。
自那三人与青面护法一起围攻楚牣,楚牣的压力一下子就变得大了起来,原本只需要聚精会神对付那个护法,现在却还要分心应付他的三名黑面下属,只要稍有不慎,便会受伤。
楚牣一边咬着牙硬挺着,一边想着:现在我四面受敌,拖得久了,铁定会落败被擒的,不行,绝对不行。可是,该怎么办呢?楚牣转念一想,那三个黑面人武功并不像那个护法那么好,我不如拼着受点伤,先将那三人杀了吧。
一咬牙,楚牣枪法就变了。
那三个黑面人,两个用刀,一个用棍,霎时间其中一人一刀劈来,楚牣便使一招“招背弄狂”,长枪忽而从头顶往后一背,便挡住了身后一刀,眼看前方那青面护法又是一刀劈来,楚牣眼中精光一闪,侧身一缩,原本挡在背后的长枪忽而又往前伸去,只听得“当”的一声,长枪被青面护法的一刀劈飞,楚牣手上轻轻一拨,枪尖立时转了个向,同时身体往后退去,枪尖便正好直直刺入原本在楚牣身后的那名黑面人腹中,但也因此,那人长刀便劈在了楚牣的肩头。
“嗤——”
一阵剧痛,楚牣便感受到了肩头预料之中的疼痛,但他心中却是一喜,不顾肩头的疼痛,一个矮身,手中长枪同时一抖,便将那名黑面人往前方甩去,正正砸到了那护法的面前。
而剩下那两名黑面人见到自己同伴就这么死去,都是惊怒了起来,同时惊叫道:“三子儿——”那二人看来与这死去的人很是要好,都是怒骂一声“混蛋!”,便一人刀劈而至,一人棍砸而来。
楚牣此刻却是心中得意,虽然拼着肩头受了伤,但是好歹杀了一人。只是楚牣虽然得意,却并未忘形,一枪将那死去之人挑向那护法之后,看定两边刀劈棍砸,原本蹲下的身体忽而往后一缩,便已躲过那一刀一棍,脚下猛然发力,整个身体箭一般飞了出去,手中长枪一挺,便往前方刺了出去。
那护法见猛然飞来那人的尸体,竟然想都不想便挥刀一劈,只听“刷啦”的一声,那人的尸体已经被一刀两分,“嘭”的一声向两边飞去。然而下一刻,一杆长枪,枪尖银光闪闪,寒光凛冽,只听“嗤”的一声便已刺入了他的胸口,然后又是一脚踹在了他的腹部,两相错开之下,那长枪又从那护法的胸口抽了出来,一道血柱喷出,那护法便往后倒飞而去,狠狠地撞在背后那屋子的门上,将屋门撞得直接穿了个大洞。
楚牣心中激动,竟是大叫了一声“好!”。只是楚牣也心知敌人尚在,长枪立即又要使出那招“招背弄狂”却终究是慢了一步,后面一棍已经砸在了他的左臂之上,力道之大,登时将楚牣的左臂砸得脱了臼,而同时还有那一刀,直直往楚牣的脖子劈过来。
楚牣暗叫“糟糕”,只是左臂已经脱臼,他也只得急忙往前奔去,右手强自握住枪柄将它绕着身侧往身后一甩,“当”的一声轻响,楚牣奇怪地发现这一刀竟然很轻,那枪杆子上传来的震颤并不是很猛烈,若是按照他的预备,这一刀劈来,即使他真的挡住了,怕虎口也要被震裂,更大的可能,是连长枪都要被劈得抛飞开去了才是。
不过楚牣也不敢大意,强自再往远端冲出数丈远,方才单手持枪护住身前,抬头望去。只见那两名黑面人却并没有管楚牣如何,反而将面上的鬼面具脱下,随手一扔,兀自走向那个躺在屋门口处挣扎着的青面护法。
“救......救我~~救......我~~~”那青面护法强撑着张开嘴巴,却只能断断续续地说着话。借着月光的映照,楚牣一边喘着气,一边悄悄躲进了对面的一间屋子,把屋门留了一道缝隙,把眼睛凑上去静静地看着。
只见那两人忽然脸上显出愤恨的神色,只听拿刀那人骂道:“十三!你个狗娘养的!老子三兄弟跟着你卖命,三子他死了就死了,你他娘的竟然敢对他的遗体下刀子!我呸!”
那拿棍之人更是愤怒,只听他喝骂道:“邪十三还他妈能当护法?你他娘的,对自己的弟兄都能下得去手,你他妈比禽兽还要狠毒!还想老子救你?我救你妈!”说着他竟然“咳呵~~”一声,将喉头一股痰咳到嘴里,然后“吐!”的一下子将那带着浓重臭味的痰吐到了他的脸上,然后举起了手中短棍。
楚牣一看他这架势,心中暗道:“这青面护法看来是因为将那死去之人的尸体一刀劈了,惹得他这两个兄弟发怒了,哎,真没想到,这邪道之人虽然坏事做尽,却有这等义气。”
楚牣再看过去,本以为那青面护法要被一棍打死了,谁知那提刀之人却一把抓住了那带棍之人的手腕,说道:“木哥,就这么杀了他,太便宜他了,让我来!”说着手起刀落,只听那青面护法“啊啊啊——”几声惨叫,手脚都抽搐了起来,看他那样子,怕是比楚牣那一枪刺入肺部更加痛苦。
楚牣看得不禁有些胆寒,暗想:那青面护法本来中了我一枪,绝对已经被捣烂了右边肺叶,肯定活不成了,只是他们这二人竟将他手筋脚筋挑断,这地方什么都不多,就是虫蚁之属甚多,若是钻进他手筋脚筋之处撕咬,那般痛楚,便是大罗神仙都会觉得生不如死吧,要他死之前都受这般痛苦,实在是够残忍的。
再看时,那二人已经一人拾起原先死去之人的一截尸身,扬长而去。
待得那二人远去,楚牣方才松了口气,靠着门坐倒在地。感受到左臂那一阵剧痛,楚牣右手摸了摸软软垂下的胳膊,叹了口气,还是强忍着痛,右手提起左边胳膊,强行将它往上一提,一按,肩头努力地活动了几下,才终于让左臂接驳了回去,虽然依然有些酸酸软软的,但总算能活动了。
楚牣感到后背一阵湿漉漉的,方知只是刚刚那么一小会儿,却不觉已经疼痛得出了一身的冷汗,也由此觉得一阵后怕,暗道:真是好险,若非我将那人尸体挑去那个青面护法面前,若非他竟那般心狠地一刀将他劈成两半,真不知道我现在会是怎样的处境。
摸了摸放在身旁的铁枪,楚牣心中稍微安定些,却不由得笑了笑,说:“没想到,今日反而亏得那位铜牌捕快,方才得到这一杆精铁长枪,得以脱险,我还真的要好好谢谢这位前辈。”
楚牣稍事休息,提了长枪便出去了,此时月光已经到了头顶,四处静谧无声,唯有那个青面护法在虚弱地呻吟着。楚牣缓步走了过去,看着他那痛苦挣扎却无可奈何的绝望与希冀,不由叹道:“平生做尽千般恶事,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你也是活该了。”
终究不忍心看到他这般惨淡模样,楚牣选择了一枪送他离开。
转身进了那个供奉着铜牌捕快的房屋,楚牣“嘿”的一声将长枪插入了地面,然后恭恭敬敬地跪伏在地,拜了三拜,然后转头离去。
这个村子到处都有因为疫病而死去的人,若是逗留得久了,楚牣也担心自己会不会沾染上,毕竟自己身上有伤口,若是感染了,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楚牣骑着黄马走出了木石村,再往南走了几里路,遇见一个早已无人经营的茶舍,想着距离那么远了,该不怕了,便下马进了茶舍,寻一个稍微干净的地方,略略处理一下伤口,便即躺下,随手拿那些茅草往身上一铺,沉沉睡去。
这一夜,不但让楚牣筋疲力尽,也让他伤痕累累啊。
第二日清晨,只见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山林之间,乡野之中,到处弥漫着朦朦胧胧的水雾,气温下降之后,太阳又未曾升起,此刻的寒意十分之浓重,空气之中的水汽遇冷凝聚,粘附在茶舍的梁木之上,忽而一阵冷风吹过,几滴霜露便被吹得滴落下来,正滴在楚牣的眼皮之上。
露水好冷啊!只见楚牣不受控制地浑身打了个冷颤,“啊嗤——”,甚至还打了个喷嚏。楚牣被这一阵冷意冻醒,一望天空,方知自己竟然在这里睡了一夜,半夜里都被冷得蜷缩成了一团。
楚牣看看四下无人,那匹黄鬃马也还在茶舍之外,便长舒了一口气,低声自语道:“幸好没有歹人路过,不然我这一觉睡得稀里糊涂的,便是丢了小命都不知道了。”有些懊恼地摇了摇头,楚牣解开上身衣服,看那肩头之上的刀伤竟开始有些结痂,虽是暗自松了口气,却又是叹道:“哎!这一路可真是倒霉!”
“不知道阿大和周继师兄怎么样了?”楚牣皱着眉头,想起来蒙恢和周继,不由得十分担忧,又想:“如今我得以脱险,须得早些回到宗门,向爹爹禀报这件事情,那些神手会的人竟然那么大胆,将爪子伸到我这里来就算了,竟然连天门的人都敢碰,但这么看来,怕是还会有其他人将要遭到毒手,这多半是因为那残天宝藏的缘故,我必须赶紧回去提醒爹爹他们。”
想到这里,楚牣草草用茶舍后面的那口井的井水清洗了一下伤口,便起身上马,一路上辨明方向,就往最近的渡口而去了。为了防备神手会的人,楚牣甚至一直都是抄小路走,小心翼翼地走了半日,终于快要到渡口了。
可楚牣转念一想,这神手会的人能在秋城那么嚣张,怕是跟官府的人都有了勾结,那些个官员,大多是认钱不认人的,这渡口处的官渡,也不知道安全不安全呐!而且,看这时辰,怕官渡也已经停运了。但若是坐私运,这水上水匪可不少,一旦不幸遇上了,那不是同样倒霉?
哎!楚牣不由得左右为难,忽而又想,若是自己去找那些在江上打鱼的渔夫船夫,想必会安全许多吧?这大江下游一段有许多渔家艄公,只要我能找到一个,烦请他们载我过江就好了。
打定了主意,楚牣便驱马往东面而去,为了安全起见,他还特地绕了些路,转了个圈,方才沿着山路往大江下游江岸而去,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歹人,所见的都是些行色匆匆的路人,或是樵夫,楚牣不由心下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