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散尽,李云琰猛地睁眼,大口喘气,目光涣散片刻,才适应了周身的黑暗。
自己这是在哪里?
空气中是栀子花的气息,像极了十四岁那年,李云琰重病,病中念叨着要看栀子花,要娘亲,二房姨太太沈嫣为讨她欢心送来了一屋子的栀子花。
她缓缓坐起身,这里是,李府?
李云琰手忙脚乱的拨开纱帐,穿上鞋踉跄着下了床。
房内除了李云琰无一人,她借着月光来到菱花镜前,看着镜子里尚且稚嫩的面旁,呆呆的流下了泪。
这是她十四岁的模样!
李云琰看到满屋馨香的栀子花,已经确定,自己重生到了葛氏去世的那一晚!
她不敢再想,打开闺房大门,没看到任何人在,疯狂的往葛氏所住的嘉和居跑去。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她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李府的屋脊之上,长身玉立着一个少年,身姿飘逸,如墨发丝在黑夜中无风自舞。
且少年的脸上戴着一副银色面具,将那俊逸面容尽数遮去,见了李云琰的身影嘴角勾出一个玩味的笑。
待李云琰跑到嘉和居门口,只见一个颇为熟悉的身影在屋中一闪而过,昏黄的灯光将那人的面孔映照的一清二楚。
“大太太,为着大姐儿的前程,您喝了吧,以后我们二夫人会好好照顾大姐儿的。”王嬷嬷狰狞的笑容被李云琰尽收眼底,她惊恐的瞪大了眼睛。
那是沈嫣身边的王嬷嬷!
只见王嬷嬷正狰狞的笑着,端着一碗药要往大太太葛氏口中灌下去,葛氏毫无挣扎之力,破败的身子如同被风摧残的破柳,无声摇摆。
她想也不想,上前拿起了矮凳,快走几步直接照着王嬷嬷的后脑勺来了一下,王嬷嬷身形一顿,捂着后脑勺回身看去,正准备破口大骂,却在见到来人惊惧一愣。
“大…大小姐……”
王嬷嬷随即面色一变,苍白的解释,“不是的大小姐!我只是想给大夫人喂药!是好药,是好药!”
李云琰挡在葛氏身前,想也不想的将她手中的药碗打翻,眼中的炙焰几乎要将周遭的一切都焚烧殆尽,“谁给你的胆子敢谋害主母!”
她抖着手,面上凌厉的喝道,若是来晚了一步,恐怕又要重演上一世的悲剧!
没了人强迫喂药,身后床榻之上的葛氏发出虚弱的声音,“琰儿,小心二房。”
李云琰转身,紧绷的小脸上满是惊惶,眼底通红蓄满了泪水,却又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将那眼泪忍了回去,轻声安抚葛氏道:“娘,琰儿知晓,没事了,没事了!”
王嬷嬷见状,眸子闪了闪,踉跄着身子打开房门就想往出跑,今日的事情怕是要一不做二不休了,得赶紧告诉二夫人!
葛氏极为虚弱,不过一句话,就再无力气昏睡了过去,李云琰轻哄着母亲,冷着眸子,脑中思索着上一世的情景,眯了眯眸子看着王嬷嬷挣扎着要去开门的动作,寻了个趁手的凳子,用力的砸了过去,毫不留情。
王嬷嬷连惨叫都没来得及,随着凳子滑落,只闷哼一声,软软的倒在了地上。
李云琰神情淡漠的走了过去,弯着腰,抬起王嬷嬷的一条腿,拖到了一边,身后的血迹,蔓延一地。
上一世母亲逝世,她原以为是因为常年的身体积郁,若不是临死前李云瑾的那一番话,她从未想过那沈氏居然胆大包天,谋害葛氏。
此时再想起,那二房能这般顺利,周围的人只怕也全部换了去,王嬷嬷想逃,只怕是想通风报信,届时自己必定困在其中。
她将王嬷嬷拖到门后藏着后,径直坐下,为自己倒了杯冷茶,脑中继续思索着对策。
烛光摇曳,忽而有人轻声敲了敲门窗,李云琰侧目望去,眸中黑雾深沉浓郁的化不开。
“王嬷嬷,事情进展的如何?我只负责传信,你可别陷我于不义。”来人说话有些冲,声音却压得低。
李云琰挑了挑眉,这声音……
不是府内的大管事耿二么?。
不过耿二此人前世的时候就是惯会明哲保身的,怎么如今倒戈成了沈氏的走狗?
她冷笑,略一思索站起了身,打开门,看着耿二瞪大的双眸,微微笑了笑道:“耿管事,谈笔生意如何?”
耿二虽然一向不喜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但大小姐此时出现在这里,略一思量,耿二哪里不知晓事情或许已然败露,只是这笔生意……。
李云琰看耿二僵持在原地,心中一动,想起一件事来。
前世的时候,耿二一直到自己快出嫁的之时才明确的跟沈氏同一阵营,是因为据说沈氏为他在暗门子找回了失散多年的妹妹。
当时李云琰没有当回事,如今想起来,却是个很好的“把柄”。
“耿管事,我知你有个妹妹,失散多年,你找了很久吧?”李云琰淡漠的眸子似笑非笑的看着对方,身子却侧了过去,邀请耿二进屋。
耿二瞳孔微缩,心中动摇起来。
怎么会?大小姐怎么会知道他的妹妹在哪?
犹豫再三,耿二还是进了屋,此时才看到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王嬷嬷,顿时惊惧,李云琰却是神色淡淡,“放心,没死。”
“大小姐说的,可是真的?”耿二的眸子闪了闪,深吸一口气,声音更低了,“大小姐若是诓骗我——”
“你妹妹五岁时与你失散,左耳朵的后面有颗红痣,先天的哮喘……”李云琰缓缓的开口,声音清泠,打断了耿二的话,眼中胜券在握。
“耿管事,你好好考虑考虑。”
……
夜色如墨,院子里静悄悄的。
李云琰出了嘉和居,将房门都关上,命人拖着王嬷嬷的身体往前厅去了。
来到正屋,李云琰将灯火一一点亮,将屋内能扔的东西全扔,能砸的也全部都摔成了稀巴烂,又整来一盆盐水,一切就绪,就听脚步声纷沓而至,黑瞳渐深。
大老爷李奎面色黑沉如铁,怒气冲冲的进来了,身后还跟着耿二,瞧着乱糟糟的一切只当是大女儿又发疯,当即面色黑沉,怒火上头。
“你这大半夜的又是在闹什么?”
李云琰看了看跟在身后的耿二,站定在李奎的面前,“爹爹,女儿没闹。”
“混账,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前厅的地上,杂乱的很,看的李奎一阵头疼,怒火止不住的上扬。
李云琰眸色淡淡,好似未曾看见,“母亲病重在嘉和居,女儿夜半惊醒心中放不下母亲病重,谁知去了未见嘉和居中的下人,反见沈氏身边的王嬷嬷正强迫母亲喝下毒药!若不是女儿去的早,恐怕母亲早都没命了!”
李奎的表情惊疑不定,怒火也顺势熄灭,谋害主母的事情,可不小,当即厉声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云琰就知道李奎不会信,转过身,眼底带上了点讥讽,将盆里的盐水泼在了王嬷嬷的身上。
血水混合着盐水,王嬷嬷当即痛醒。
黑沉的眼皮子翻了翻,就见李云琰诡异的冲着她笑,王嬷嬷惊恐涌上心头,就听对方幽幽道:“嬷嬷,你到底是奉了谁的命,要谋害我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