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重堇的家属，过来。”
狱警喊了一声。
温年跟宋心慈赶到探监室。
温重堇要比上次相见，又清瘦一大圈，面貌能用皮包骨头形容，尤为是那两只眼睛，咕噜噜的，像是随时要掉入出眼眶。
原本一张帅气文雅的脸，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温年心疼，疼得心肝痉挛。
她想哭，但当着宋心慈的面，她不好做那个表率，一直强忍着。
温重堇头发剃光了，眼眶湿润，唇瓣都在颤抖：“妈。”
宋心慈扭开脸，抽泣声打鼻腔嗡鸣而出。
“大哥，这些日子，你在里边还好吗？”
温年没比宋心慈轻半分，好在她最能干的事，就是忍功一流。
温重堇点头，抹下饱含雾气的眼角，他目光时而在扫宋心慈那边：“在外边要照顾好自己，也得照顾好妈，知道吗年年。”
“嗯。”
简单几句寒暄，她支开宋心慈，留了十分钟，打算跟温重堇对峙俞井双的事。
“大哥，我想知道当年的事情。”
温年眼神坚定不移：“俞井双真的是你害死的吗？”
到了这个关头，她还是心怀侥幸，想让温重堇自我辩驳，亲口告诉她，他没有害死俞井双，发生车祸是一场意外，不是他刻意而为之。
可温重堇的话，重重打落在她心尖最柔软的位置。
他说：“是我故意的。”
他还说：“本来我想着一起跟她，可没想到摔下去她没了，我活着。”
这些话，宛如一根长刺，深深扎进温年肉里。
她低下头，努力的睁了睁眼睛，深呼吸：“那……那你爱过她吗？哪怕是一点点。”
两人相隔着一道厚实的玻璃墙。
温年不敢丝毫放过，定定的看着温重堇的脸，唯恐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她没捕捉到，那张脸上除了痛苦，只剩下痛恨。
他恨自己，无关乎外人。
温重堇的头往前顶，她生怕他去撞墙，下意思伸手去捂他。
恍然发觉，两人根本碰不着。
温年那样的姿势，维持了好几秒，才后之后觉的软下手来：“大哥，你爱过俞井双吗？”
人都说，当年的俞井双跟温重堇金童玉女，模样登对，气质登对，连两人学历也都不相上下，可谓是圈内情侣楷模。
可无人而知的私下，却是这般龌龊。
温重堇眼眶的泪，骤然滑落，顺着他鼻梁坠下。
温年心口绷紧，她忍住：“你爱过她。”
她很了解大哥，温重堇的性子，越是狡辩，越证明清白，越是沉默，那一定是真的，他肯定爱惨了俞井双，才会连半个字都说不出。
他也一定恨惨了自己。
害死了她。
“年年，是我对不住程晏生，是我的错，他要是有什么恨，有什么气，朝我发就行，我只求他一件事，别害你。”
“当年我明明是可以拒绝，程晏生他没有逼着我跟井双好，是我想要让你跟他结婚，才接纳了她……”
“程晏生他……他没有逼我。”
温年满口牙，咬得发疼。
她艰难下咽唾沫，抬手抹掉鼻尖的泪：“终究是我们欠了他的。”
那一刻，温年忽然就想到流掉的那个孩子，她的手下意识抚到腹部，掌心深深往下压，摁得腹部都发疼才松开手掌。
“我该死，我真该死……”
多少个日夜，温重堇都是靠自我麻痹度过的。
他想死，却又不能死。
有温年在，有宋心慈在，倘若他倒下了，她们孤儿寡母的，该如何面对？
从清城监狱离开。
温年下一步送宋心慈回老房子，怕她不适应，她特意请了个佣人，照顾她的生活起居，也算是作为儿女，微尽的一点孝心。
下午，她要赶去清水机构。
听说新来了几个老师，黄德生交给她带。
“温老师，我是看在你资历深，能力又强干的份上，外出私教那些活，你暂时先停停，平时任务就是带她们几个。”
“好的。”
温年心里有数。
她请了几天假，回来就这样。
想必这期间的缘由，跟秦让脱不了关系，怕她太累，给她找了个清闲的活儿干。
心里有点暖。
本想打个电话过去，说这事，结果一天忙下来，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温年也就把这事给忘到后脑勺去了。
……
程晏生那边她还欠着顿饭。
他那个人，说来就会来。
所以温年这些时日，工作都是紧绷着心，随时准备招架，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约莫迟迟过了一个多月，海港城渐渐入了晚秋，叶落路黄。
程晏生都没个准信。
她是从过得提心吊胆，过渡到了几乎不记这事的程度。
机构新来的小裴，平时热爱八卦，娱乐头条那些事，按照黄德生批评她的话来说，要是长点儿心眼，她都能靠这本事写本书。
温年倒是觉得，年轻人有活力是好事。
裴嫚端着咖啡进门。
笑得脸上贼兮兮的，她凑到温年身旁：“温老师，外边有人等。”
她手里还有好几个家访没做。
温年也顾不上话，敷衍的嗯了一声。
裴嫚语气有些吃嗲：“一个大帅哥，一米八八的个头，穿着件夹克衫，可帅了，你不去瞧瞧？人指名道姓可是要见你。”
见她？
还指名道姓？
温年从一开始的没兴趣，到兴趣浓厚。
她本能的想，一定是程晏生讨她还那顿饭。
搁开手中笔，温年撸起椅背上的外套，随手往身上披：“长什么样式的？”
“喉结有颗痣。”
“……”
温年刚想说你这是什么关注点，秦让已经进门了，跟门口的同事简单寒暄招呼了声，她提起的心脏，瞬间落了下去。
那副如临大敌，也松软些。
秦让往里走时，还跟裴嫚笑着招手。
他这才走到她身边：“这几天那边事多，一直没过来看你，今天正好能抽出空。”
细算下来，她是有一阵子没见着秦让了。
刚回清城那段日子，他几乎是一个礼拜来两次，每回来都给她带很多海港那边的点心，怕她在清城吃不上。
“没吃饭的吧？”
“嗯。”
温年笑说：“这几天我刚物色到一家不错的火锅店，正好今天晚上有七九折扣，一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