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远侯为官多年,也不是傻子。此时听完信国公的话,又联想起昨天发生的事,立马猜出了原委。
如今被弹劾,他心中后怕,忍不住悄悄觑了缙帝一眼。
只听端坐在大殿之上的帝王淡淡道:“此时尚不明了,暂且不提。”
皇帝都这样说了,信国公也不好在说什么,怀远侯庆幸地长舒一口气。
缙帝将他们的表现尽收眼底,龙颜隐在冕旒下,神色晦暗不明。
身为君王,怎会不知臣子心中的弯弯绕绕。
大家族里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怀远侯次女一旦被冠上陷害嫡姐的名声,沈昭昭那丫头也一样受牵连。
信国公不满太子选沈家丫头为太子妃已久,如此大好机会岂能放过。
缙帝心如明镜,他这样轻飘飘的揭过此事,也是想告诉臣子:他虽不满这桩婚事,可太子姻亲,也不是他们能随意插手的!
信国公后知后觉琢磨出这层意味,暗暗骂自己鲁莽。
怀远侯却没猜出帝王心思,只道还好陛下今日心情好,没多怪罪。
下完早朝,他就匆匆赶回了侯府,直奔梧桐苑。
沈昭昭正在卧房研习医书,就听到外头一声惊雷炸起。
“昭昭呢?”
院里的丫鬟们看到怒气冲冲的怀远侯面面相觑,宝儿硬着头皮道:“小姐在卧房。”
“把这个孽女给我叫出来!”
怀远侯窝了一肚子的火,狠狠地瞪了宝儿一眼,宝儿吓得缩了缩脖子。
“父亲找女儿所为何事?”
还没等宝儿进房禀报,沈昭昭就走了出来,看到朝服都没脱怒发冲冠的怀远侯,她蹙起眉尖。
怀远侯一看到沈昭昭就气不打一出来,声色俱厉地指责:“孽女,你自己不检点,还拉扯上思思。现在坊间盛传思思陷害你,让为父今早受弹劾,把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沈昭昭这才知道坊间传闻,听到怀远侯竟是把罪责统统推到她的身上,她气极反笑,“赵崇焕又不是我审问的,且女儿是受害者,父亲难道不应该去问沈思思吗?”
上辈子父亲对她就多有不喜,她只以为是上世她因私奔败了名声,父亲才会如此。
这一世,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她这口口声声说亏欠她会补偿她的好父亲还是一碰到什么事情就不分皂白的指责她。
分明是和老夫人是一丘之貉,都不明事理到了骨子里。
沈昭昭心里失望,眼里露出一抹讥讽。
她长得本来就和卢氏有八分相似,此时一露出这个神情就让怀远侯出身书香总是看不起他的卢氏,母女两简直是如出一辙,深深地刺痛了怀远侯。
自古夫为妻纲,父为子纲,这母女两倒好,都不知从哪学的离经叛道,连一家之主都敢藐视,简直是反了天了!
怀远侯雷霆震怒,指着沈昭昭大喝道:“思思纯善,哪像你那么多心眼!”
这话说的满院的丫鬟都觉得过分,哪有这种父亲,偏袒养女便罢了,还对亲生女儿说出这样难听的话。
沈昭昭心里一阵冰凉,她如白玉般的面容仰起,肖似其母的杏眼直视怀远侯。
怀远侯看到这样的眼睛,竟觉有几分心虚,他握拳干咳了两声,沉声道:“总之,你影响了侯府声誉,若你还把自己当侯府的女儿,就该自觉些出面认下和赵崇焕私相授受的事,把谣言平息下去。”
这件事不管是谁的错,都必须昭昭认下!
怀远侯紧锁眉头,神色带上了几分冷酷。
思思是侯府从小精心教养的,她名声受损无疑是把侯府的名声按在地上摩擦。
昭昭不一样,她才回府多久,就是做出更寡廉鲜耻的事情,旁人都只会说是野丫头不知羞耻,赖不到侯府身上。
怀远侯心里算盘打的精,却是完全没有把沈昭昭的未来放在心里。
女儿家的名节何等重要,要真被扣上了与外男私相授受的帽子,沈昭昭这辈子都别想抬起头来!
天底下竟有这样的父亲!
沈昭昭怒火中烧,冷笑连连。
“子虚乌有的事,我为何要应下!”
她这一声铿锵有力,惊得扶着沈老夫人进来的沈思思心里一颤。
外头风言风语闹得沸沸扬扬,沈思思如何不知。
这件事情要是不能平息,她苦心经营多年的好名声就彻底毁于一旦了!
沈思思决不能允许此事发生,眼见父亲是站在她这边的,祖母也必定不会帮着沈昭昭这个贱人。
她稳了稳心神,对着震怒的怀远侯火上浇油:“父亲,当初姐姐出生被算出来是灾星,这才回来几天,就把府里祸害成这样。”
明明是沈思思自己心术不正,外面的传言也不是谣言,却偏偏能厚着脸皮说出这种话。
知情的环儿珠儿叹为观止,心道小姐是多么倒霉,才能摊上这么一大家子。
沈昭昭冷冽锐利的眼神像刀子一样直射沈思思,沈思思一时只觉如至冰窖,俏丽的脸瞬间苍白。
她是侯府精心教养的尊贵小姐,怎么会被一个乡野药女吓到!
沈思思意识到这点,心底暗恼,沈老夫人面色也很是难看。
沈昭昭身为晚辈当着她的面居然还敢如此嚣张,简直就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沈老夫人刚想出言斥责,就见沈昭昭勾了勾嘴角,眼角出流露出嘲讽之色:“这无理取闹的样子真让我大开眼界,以侯府这样的处事,侯爵承袭到一代结束,还真是好事。”
这番话简直就是在捅怀远侯和沈老夫人的心窝子。
怀远侯并未考取功名,仰赖着祖辈封荫做了侯爷,但是大齐的爵位向来是一代一代降次,到这一辈,若是沈鸿轩高中不了,侯府的富贵也就到头了!
然而考取功名岂是那么容易,且单靠着沈鸿轩一个人也光耀不了多久。
这也是为什么沈老夫人先前明知晋阳王府嫡次子人品不佳,也想让沈思思与他说亲的原因!
沈老夫人气的胸脯起起伏伏,她神色恼怒,抬起苍老干枯的食指指向沈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