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何出此言?”沈鸿轩不明所以地皱起眉头。
卢明远厉喝一声:“你不知道你母亲最近身体不好?你不想着先关心你母亲,反倒一口一个规矩颜面!亏你才科举完,书都读到了狗肚子里了!”
沈鸿轩愣了一下,方才刘管事说母亲身体不适,他还以为是推托之辞。
现在听到舅舅也说母亲身体不好,沈鸿轩表情讪讪:“母亲在侯府时身体一向康健。”
怀远侯也连忙接话:“是不是芸娘乍来舅兄这里,不太适应,才……”
话里话外都是说卢氏就是来了这里才身体不好。
“太医说妹妹外强中干,是积劳成疾。”卢明道目光锐利,泛着寒光。
在娘家小住几天能积劳成疾吗?是在哪里埋下的病根一听便知!
怀远悻悻地住嘴。
沈鸿轩一脸羞愧,“是我不孝,没有照顾好母亲。等母亲回了侯府,我定会亲自侍奉汤药,为母亲侍疾。”
这话说的感人,却依旧是想要把卢氏带回去。
卢明道觉得这个这个外甥迂腐的没有救了,冷声训斥:“你母亲身体本就不好,你莫不是还想让你母亲受舟车劳顿之苦?!”
沈鸿轩一噎。
怀远侯赔笑脸道:“轩儿也是一片孝心。”
“是一片孝心,可惜不是对着他母亲!”卢明远重重地哼了一声,对着沈鸿轩疾言厉色,“你只说要把你母亲带回去,可曾顾忌过你母亲的想法?”
“还是说,你眼里心里只有你父亲的教诲,你们侯府的规矩体面,至于你母亲愿不愿意回去,竟顾不得了!”
“好啊,真真是个大孝子!”
最后一句话,浓浓的讽刺,沈鸿轩顿时羞愧地连头都抬不起来,讷讷反驳:“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说说,究竟是什么意思。”卢明道没有卢明远声音那么高,却是不包含丝毫温度,比疾言厉色还多几分威慑!
沈鸿轩更觉得羞愧难当,半晌说不出话来。
见此情景,怀远侯眉心跳了跳,避重就轻道:“既然芸娘身体不好,就劳烦哥哥们多照料了,只是轩儿来都来了,总该见见芸娘再走。”
他思忖着两位舅兄心硬,芸娘见了轩儿未必会无动于衷,到时候再当面好生劝一劝。
怀远侯心中算盘打得好,卢明道却是一眼看穿了他的想法,心底冷嘲,转头对沈鸿轩不紧不慢地说:“你母亲早上喝完药后就又歇着了,你若是忍心惊动你母亲就去吧。”
杀人诛心!
对于一向崇尚孝道的沈鸿轩来说,这话简直就是一字一句地敲击在了他心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不了,”沈鸿轩再不复初来时的义正严词,此时神态异常颓然,“请舅舅帮外甥转告母亲,一定好好好保重身体,等母亲好了,我再来接她。”
此言一出,怀远侯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色彩纷呈,好看极了。
卢明道淡淡道,“你母亲那有昭昭侍奉,不劳你费心。”
提到昭昭,卢明远眸光微闪,看向沈鸿轩的目光审视。
“说起来,轩哥儿口口声声说接母亲回家,居然半点都没有提及妹妹。”
怀远侯心中一咯噔,这一幕何其相似!
只听得卢明远一声嗤笑。
“你倒和你父亲一样,压根没有把昭昭放在心上!”
他转眸看向怀远侯,言辞讥讽:“上不孝顺母亲,下不友爱姊妹,这就是你亲自教导出来的长子?”
被这么一说,怀远侯顿觉脸上火辣辣的,十分没有光彩!
“是我忧心母亲,一时忘了妹妹……”沈鸿轩俊朗的脸涨得通红,他起身拱了拱手,羞惭道,“母亲既然有妹妹照顾,那我和父亲就能放心离开了。”
这一趟,又是完完全全上赶着受羞辱来了!
怀远侯脸涨成了猪肝色,咬着牙起身,冷着声音扔下一句告辞,父子两脚步匆忙地离开,背影说不出的狼狈。
“轩哥儿算是被养废了!”
安静下来的屋内,卢明道的声音格外清晰,卢明远赞同地点了点头。
谁能想到妹妹养育的一儿二女中,居然是流落在外多年的昭昭最为冰雪聪明、孝顺懂事呢?
二人正感慨间,两个小厮走了进来,一个捧着一本枯黄的书籍,一个提着一把泛着寒光、凛凛生威的大刀!
“这是?”
卢明远二人都讶然了。
两个小厮齐齐把东西呈给两位主子,“这是隔壁主家差人送给二位爷的!”
又是隔壁主家?
卢明远二人吃了一惊,卢明道看着眼前的书籍,神色逐渐凝重了下来。
“《四海图志》?”他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
《四海图志》是前朝睿宗命内阁编的地理书籍,包纳海川,凡是世间有的地方,无不记载在内。
只可惜朝代更迭,许多藏书没了下落,其中就包括这本《四海图志》。
卢明道随手翻了一页,一目十行地浏览起来。
他辞官以后,游历四方,对山川异域颇有研究,因而他把记忆中走过的地方和书上记载一一对应起来,无一错漏。
是真品!
不仅仅是真品,这本书,应当是孤本!
卢明道心里少有的起了波涛骇浪,他激动地看向卢明远。
没想到卢明远的神色比他还激动。
“这莫不是……”卢明远眼睛里写满了狂热,此时一边喃喃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雪亮的刀身,倏尔,他用刀在椅子扶手上的一划,压根没用多少力,就听见“哐啷”一声,扶手立即被切落在地。
“真不愧是上古名刀,劚玉如泥。”
习武之人,谁不喜欢兵器,尤其这刀可是上古名刃——
锟铻!
卢明远小心翼翼地捧着刀,脑子逐渐清醒,惊疑道:“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隔壁主家究竟是什么人?”
卢明道苦笑:“我也正想问。”
《四海图志》、锟铻刀,哪一样不是出世即会被世人争得头破血流的宝物!
二人面面相觑。
良久,卢明道看把礼物送来的小厮,沉声问:“隔壁主家送来时可说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