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皇帝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一本一本地批奏折。
他刚才把杨煊撵了出去,说有些话要单独对我说,可是直到现在他也没有理我。
最后一本奏折批阅完,他才慢悠悠说道:“好你个小丫头,杨煊可是我当初为熙宁看好的夫婿,竟然被你抢走了。”
我只能傻呵呵地笑了两声,什么也不说。
总不能说,是啊皇上,您为公主看好的夫婿,结果他自己跑到我碗里来啦!
皇帝见我这样,摇摇头笑道:“罢了,熙宁这臭丫头脑子不开窍,给她机会她不中用啊!”
赐婚的旨意很快就下来了。
比这道旨意更快的是文曼霜。
文曼霜从前也跑到我府里来,不过被我找各种借口推拒几次之后,她就识相不来了。
这回,她纠缠了很久,久到我不得不放她进来。毕竟她要是在我大门口出点什么事,还是挺晦气的。
“阿英姐姐,你帮帮我吧,你是我唯一的嫡姐,我求你……”文曼霜边哭边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她怎么了。
“婆婆时常刁难我,公公不管内宅这些琐事。安哥哥,他一个又一个地纳小妾,已经很久都不曾看我和孩子一眼,偌大一个安国公府,竟没有一个人为我出头。”
文曼霜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时候知道我是她嫡姐了?早年间在父亲面前挑拨生事,让我吃了多少暗亏,那会儿干什么去了?
看她哭得可怜,我耐着性子跟她说:“安世子的那些小妾你就由着她们便好,别老折磨人家,你有子女傍身,难道不比期盼他虚无缥缈的宠爱来得强?”
文曼霜早已传出善妒的名声,安逸然每纳一个小妾,她就会将府里闹得鸡飞狗跳,今天罚这个小妾跪碎瓷碗,明天罚那个小妾握烧红的炭。
但是她越折磨这些人,安逸然就越宠他们。她已经沦为京中笑柄,还浑然不觉,国公夫人为了约束她,便时常给她苦头吃。
文曼霜听我说这话,一下子被戳中痛处:“那些狐媚子惯会装柔弱耍手段,我要再由着她们,迟早连这正室之位也要让出去。”
我不禁冷笑:“你自己求仁得仁,怪谁啊?文曼霜,这样的日子我母亲过了数十年,我过了十数年。你?还早着呢,这才哪儿到哪儿?”
她如今的处境,我几年前就料到了,可惜我这妹妹目光浅,她既然看不透,就自己在这浑水里面慢慢趟吧。
“阿英!我给你带……这是闹哪出?”
杨煊突然冒了出来,我看他来的方向并不是大门,就知道他又不知找了哪面墙翻进来了。
这家伙!
文曼霜见到他,表情更是晦暗难明。
杨煊最近在京城颇有名气。他从边疆建功归来,不少权贵为了拉拢,没少给他说亲事、送美人。他全都回绝了不说,给出的理由还是:怕郡主生气。
别人都笑他,还没成亲呢,就开始妻管严了?这话虽然是嘲笑,可传到女儿家耳朵里,又是另一番滋味,尤其是文曼霜。
看她现在的样子,我就知道,她一定大受刺激。
还没等我开口,我那妹妹朝我吼道:“文曼英!你知道安逸然的那些小妾,一个一个,全都跟你有几分相似吗!!”
空气凝固了。
我和杨煊的表情都变得很难看,他的心情大概跟我一样,感觉像是吃了苍蝇一般。
“这都是你们的家事。”我淡淡道。
只可怜了那些无辜的女孩子。
文曼霜被我赶了出去。我吩咐管家,以后她再怎么闹,也不必放她进来,直接报官就是了,安国公府自然会派人去认领她。
打发了她,还有一个人等着我去哄。
……
转眼间,到了我的添妆之期。
虽然没有一个娘家人在,但是在场多的是达官显贵。
看着他们簇拥到郡主府上,我堆着满脸假笑,内心的疲惫一涌而上。
可我没有料到,能在今天见到熙宁公主!
她从进郡主府到走至我面前,安南国王一只手牵着她,另一只手放在她背后,生怕她有个闪失。
熙宁怀着几个月身孕,竟辛苦为我奔波千里!
安南国王不愧是个痴情种,竟然老婆奴到如此地步,什么都由着她。这次他又把政事交给首辅,却只为了亲自陪着她回来给小姐妹添妆。
熙宁拉着我说个不停,看她满面红光和喜气,我就知道她一定过得很好。
成亲那日,是父亲第一次踏进郡主府。
只不过他是被人用轿椅抬进来的。
父亲今年生了一场大病,已经动弹不得,话也说不了。大夫说是一时气急攻心,迷了心窍所致。
我另立门庭之后,父亲就算对我有十分不满,也不由他随意发脾气了。尤其后来妹妹嫁了,我还没嫁,这亲事又由不得他做主,他自觉颜面无光,没少给底下人气受。
结果一来二去,反而自己先气倒了。
皇上念他政绩不错,给他封了一个子爵,由长子继承,安排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闲职作为抚恤。
我那几个弟弟也没见有多少才华和能力,文府虽然有安国公这一层姻亲关系,但又闹成那个样子,如今已然是没落了。
父亲匆匆走完一些礼节,就被人带了下去。
我梳妆时,继母看着我,想要对我说些什么,全都被旁边的全福嬷嬷劝住。这位嬷嬷跟人精似的,嘴里的话一套一套,三两下就把她给打发了。
我微微笑着,也没有跟她说任何多余的话。
吉时到。
我穿着大红的嫁衣,在喧天的锣鼓声中,带着自己挣来的十里红妆,踏进人生的另一片风景。
回门时,我带着杨煊来到娘亲墓前。
我跟她说,娘亲,我现在过很好,不靠着任何人,也能活得富足而精彩,还给自己找了好相公锦上添花。
杨煊恭敬地给娘亲上香,他让岳母大人放心,以后一定会好好护着阿英。
拜祭结束后,我们没有急着回府,杨煊带着我,到西郊的山脚下骑马散步。
他跟我说:“什么叫给自己找了个好相公,那是你自己找的吗?明明是我自己送上门!”
杨煊告诉我,以前有几次,他因为一些事来到文府找我父亲,就远远地见过我几面。
只不过,我不是在挨训,就是在挨训的路上。
就因为如此,偶然有一次,他还给我解过围,让父亲把怒气转移到了他身上。
那会儿他就想,要是什么时候,把这个姑娘娶回家里,他一定好好待她,不让她总是露出一副平静而隐忍的可怜模样。
只可惜,姑娘已经有了婚约。
那日安逸然来跟我退婚,他竟然也在。听见我俩的对话,他简直气得要当场把他给打一顿,然后才想起自己鬼鬼祟祟地躲在树上,这才罢了。
我又气又笑,握拳打在他身上。
杨煊握着我的手,继续说下去。
芙蓉宴那天,好不容易有机会再见到我,想上去说说话,可是怕贸然打搅有些唐突,只好悄悄跟着,躲在树上。谁知,我又被那个讨厌的男人缠上了。
他当时听得一肚子火,终于忍不住现身出来,嘲讽安逸然两句。虽然嘴上占了便宜,可是心里却不是滋味。
这样的男人,她竟然能够看得上!真是个蠢女人!
他一直默默注意着我的动向,才会在我突然被文曼霜推出去的时候,及时把我救下来。
杨煊当时把我紧紧揽在怀里,心也是扑通扑通地跳。
他想着:这下小姑娘该忘了那个废物男人,对他芳心暗许了吧!他可是不止一次地帮过忙哦!
谁知,小姑娘竟然不记得他。
气得他转身就走。
他的心情,第一个看出来的人还是太后。
太后知道了婚约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连连叹道,自己那个侄孙儿真是没这个福分。
杨煊可就高兴了,他以为的蠢丫头,实际上聪明得不得了,比他还聪明。
他知道我心里没有那个大傻冒,反正现在婚约也没了,这次就一定要把我抢过来,不让任何人再有机会欺负我。
我被杨煊的语气逗得咯咯直笑。
他拨弄着我的头发,皱着眉说:“我可没开玩笑噢,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笑得越发开心:“我知道。”
杨煊不依不饶,他让我说,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
我歪着脑袋回忆了一番,是从什么时候呢?
视线回到他脸上,我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卖了关子:“我不说,你自己猜去吧。”
“好阿英,告诉我吧。”
杨煊开始耍无赖,我转头不理会。
他把我禁锢在怀里,气息越靠越近,语气半恼:“真的不说?”
“不说。”我软硬不吃。
杨煊封住我的唇,任我怎样挣扎也不放过。
山间幽静,我们耳边只有彼此的呼吸和远处的鸟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