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蒙蒙黑,莫诗就睁开了双眼,她在房间里看到了凭空出现的行李箱,就立在靠近衣柜的角落处。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放进来的,她扯了扯自己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干脆的掀被子起床,洗澡换衣服。
莫诗准备偷偷离开的。
天还阴沉着,以至于看着,有种时间还很早的错觉,屋子里的空调开的很足,却还是没有丁点暖意。除了偶尔风吹窗帘,帘打窗台的声音,其余,静悄悄的再无一丝动静。
墨江正坐在沙发上,有些慵懒,正侧头朝着窗外的黑云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好长时间都不曾眨眼睛。
突然听到门锁摩擦的声音,很小心翼翼,已经是最轻浅的动静了,却在这死寂的房间显得刺耳。他似突然解冻,失神空洞的眼睛,有一瞬间变得凌厉明亮,然后很快就隐去。
墨江等莫诗走出来,还清晰的听到车轱辘的的声音,本已波的眼神闪过一道阴冷,他坐的位置,正好对着莫诗的房间,也看得一清二楚,他问,“去哪儿?”
莫诗吓了一跳,反应却很快,顺手将手里的行李箱用力一推,转身关上房门,然后紧张过度,还给锁了。她看着安静与沙发融为一体的墨江,笑容有些僵硬,“没…没去哪儿啊。”
墨江双眼微眯,轻轻扫了一眼莫诗身后紧闭的房门,身子前倾,在茶几上拿起烟盒,勾一支夹在指尖,然后含在嘴里。银色的火机一滑,打出淡黄色的火光,他下巴微抬,十分熟练的点燃。
莫诗搅着左袖口上的纽扣,低头蹭蹭脚底,不着痕迹的躲开前面审视的打量。鼻尖仿佛已经闻到墨江身边的烟味,他的烟瘾好似很重,一旁的透明的烟灰缸里都是泯灭的烟蒂。
“走吧,先去吃饭。”墨江将一支烟吸完,随手按在拥挤的烟灰缸里,起身去拿外套和钥匙。
似乎是翻篇。
莫诗将紧绷的肩线放松,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她拉了拉身上的衣服,有些许冷意。就走过去将半开的窗户给关上了,散开的窗帘摆好,视线不由落在那些烟蒂上。
抽烟对身体不好,更何况墨江的手不能再受刺激,伤在神经,尤其是忌烟酒,若是一直这样,那什么时候才能医好。想到这里,心里又是绵绵的疼痛,她将手捂在胸前,似乎想缓解这种无形的刺痛,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等莫诗回神,才察觉到墨江肆无忌惮的打量,正目不转睛的盯看着自己,也不知看了多久。她放在胸前的手一紧,笑容又开始僵硬,装作不经意的放下来,握成拳头垂在身侧。
“怎么,也要来一根?”墨江顺着她的视线落在茶几上,片刻后收回。
“不,不用了!”莫诗没有听出来他话里的讽刺,她还沉浸在刚刚的伤感里。
墨江没有再说话,等莫诗过来换鞋,她给自己找了一双黑色的中跟马皮靴,鞋面上都是缠绕的鞋带,配着她的紧身黑裤,好看帅气还不用可以躲避那些水坑。只想着好处,没想到蹲在那里,穿起来也是十分麻烦费劲的。
莫诗急的直皱眉,手指都恨不得缠在一起,越急越是绑不好,她心里暗怪自己,臭美的选了这么一双要人命的鞋。
墨江拿起角落立着的黑伞,他早已经穿好了,就站在莫诗身后,看着她用比平时更慢的速度穿好鞋子,直到出门,也没表现出来什么不耐烦的神情。
莫诗心里稍定。
应着这下雨的天,两人就去了小区外面的小吃摊,吃了一顿沉默无语的早饭。
耳朵却很享受,听着L城的方言,南方人,说话软侬温柔,高声喊起来,就像是好听的小调。莫诗却只能听懂一点点,听不懂的,就猜他们说了什么,倒是不无聊。
这时候,景城的电话打了过来,手机的显示很亮,不是瞎的,就都可以看到。莫诗心里一跳,犹豫了一下,还是放下了手里的勺子,接了起来。
景城,“我想了一下,L城的事情派谁过去都好,不仅仅就得是你,所以,你回来吧,我已经又派人过去了。”他更是泛起淡淡的悔意,为什么要临时起意,要将莫诗推到离自己那么远的地方。
景城的直言直语让莫诗愣了一下,她略微想了想,不由看了一眼对面正看着自己的墨江。他并没有掩饰自己眼里的寒意,不止是对莫诗,还有电话那边的景城。
简直是让人汗毛直立。
莫诗侧身躲过墨江的视线,她想,他们都是聪明人,一句话都能掰开了揉碎反复琢磨。
墨江在这边光明正大的听墙角,那边的景城就能断定墨江就在莫诗跟前。莫诗想到了小陈,一时心里泛起淡淡的愧意,踌躇不决间,又听他说。
“莫诗,我有话跟你说,其实这些话,我早就该告诉你,我希望你能回来。不然,我也不知道,我会不会冲动,会不会过来找你!”是说给莫诗听,也是说给莫诗旁边的景城听。
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他好不容易站到了莫诗身边,让她的眼睛看到了自己,怎么会松手。这本就是一个圈套,挖给自己的,挖给丽华的,如果只能选一个,他的选择也从不会变,也永远都不会变。
“别!”莫诗抓着手机,用劲之大,以至于手指指尖泛白,她张了张嘴,可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那个好字来。“你别过来,丽华现在正是风雨欲来的时候,你这个掌舵的人,怎么能丢下烂摊子…”
“你答应了?”景城轻声问。
莫诗踌躇不决,答应不答应她还有得选吗?都已经逼到这个份上了,她还要怎么选。
也没说几句,就挂断了。
“你可真懂事!”墨江赞了她一句,伸手去摸衣服里的烟盒,触手空荡荡的,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放在了茶几上。
他将手抽回来,交叠放在腿上,遏制住想抽烟的冲动,问她,“你现在跟他什么关系?”
莫诗低头不语。
“那你昨天在饭店的房间,为什么不推开我?”墨江的脸有些扭曲,心里也被阴暗的情绪覆盖。他控制着自己,将视线从莫诗的脸上移开,不想在外面太过于失态。
两人安静的坐了一会儿。
墨江率先起身,将饭钱放在了桌上,拿起了一旁的黑伞。
外面又开始撒下密密的雨帘,他将伞撑开,站在门口等着,背影疏离孤寂,拒人于千里。
不一会儿,莫诗也站了起来,她站在几步开外看着墨江的背影。刚才的电话,就是戳破幻象的钢针,她幡然醒悟,自己不能再和墨江这样纠缠不清了,这是对景城的不公,也是对墨江的欺骗。
莫诗走过去,站到了伞的另一面,听着雨打伞面的声音,看着面前这扇门外面的人来人往,耳朵里被塞满了,就会盖住自己心里的悲鸣。
都说付出就一定能得到回报,每一颗被付出的真心,都不可以轻易被辜负。
景城已是莫诗的不可辜负。
莫诗不知道该怎么去处理这一团乱麻的现状,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当初回国的决定是否正确。她只知道,眼前这一团乱麻的现状,搅进来了太多的人,太多的无可奈何,已经理不清头绪了。
两人顺着一条直线往回走,中间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还好伞够大,没有淋到任何一个人。
如果真的就这样相遇后再次分离,那之前的所思所念,所想所盼,又都算什么呢?
不过是画饼充饥,饮鸩止渴,想象得来,未来的日子,才是万虫蚀骨,再无半点活着的念想了。
而人为了活着,又有什么疯狂的事情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