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这才信了,因为他与穆老将军相交多年,也清楚穆老将军不是个善于表达感情之人,即使对待子女也定是如此,因而这么多年送给穆沉今的东西一定少之又少,所以穆沉今也难免极为看重父亲所送之物。
再加上皇帝与穆家本就交情匪浅,于是只得好生叮嘱了穆老将军一番,此事才算了了。
可大的这边事了了,小的又来不依不饶了。
穆沉今那晚突然离宫,云连城收到消息后是无比吃惊,然而等她跑出去查看时,穆沉今却早已离去了。
云连城本来还安慰自己她一定有什么急事,所以才走地如此匆忙,然而等了几天,也不见穆沉今来找她,于是云连城终于忍不住出宫去了将军府。
可去了之后却被穆老将军告知,穆沉今病了,正在修养,不宜见人。
云连城本想进屋探望,可穆老将军硬是拦着不让,云连城心想定是穆沉今病容憔悴不堪,所以才不好意思见自己,于是便不再硬强求回宫了。
可过了几天,云连城再去时,提出要进屋探望穆沉今时仍然被穆老将军拦住了,理由还是同之前一样。
这回云连城可轻易不愿意走了,穆老将军好说歹说,着实废了一番口舌,才将其劝走。
其实穆老将军心中也为难得紧,他也不想拦着云连城,可他心中有数,穆沉今此次病了定是与云连城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不方便问,但他想着不论什么事情,时间都应该能消解一些,所以现在与其让二人见面,倒不如让两人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番。
然而穆老将军怎么也没想到,一番好意却被自家夫人给搅了。
原来,穆夫人见自己女儿病了,却还不在家养着,所以那叫一个心疼,因而昨日一大早就出了门,对穆老将军只道是去庙里进香,然而却在半道调头去了军营,结果今儿傍晚回来时,可巧就被离开的云连城撞见了。
云连城本来都上马车了,结果刚准备起轿时,碰巧儿一辆马车从不远处赶来,待轿里的人一下车,云连城才看清里面的人居然是穆老将军的正室夫人,也就是穆沉今的生母,于是云连城又忙下马车与其问好,心中想着也许能从她嘴里打探到穆沉今的一些消息,结果云连城刚开始寒暄问穆夫人是去了哪里时,穆夫人说得却是去开元寺进香。
开元寺在将军府东边,可云连城亲眼所见穆夫人的马车是打西南边儿过来的,于是她当时心中就起了疑,到嘴边打探穆沉今的话也咽了回去,她又仔细观察穆夫人的神态,果然发现穆夫人有些紧张,于是云连城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她面上不显,礼貌地同穆夫人道了别,然后便上马车离去了。
然而等轿子拐过弯儿离将军府远了些时,她便喊停了马车,然后跳下马车解了套在马儿身上的车缰,接着利索地翻身上马,不顾车夫地劝告,朝西南边儿绝尘而去。
京城外西南边儿的郊区,正是一处练兵场。
云连城心中的那个想法越来越强烈,她心中清楚,此次自己又没按时回宫定逃不掉一场责罚,然而此刻她却顾不得,她只想快些到达军营,好证实自己猜错了。
云连城一路快马加鞭,再加上所骑的马儿也是一日千里的良驹,因而第二天凌晨之时,云连城便牵着马站在了军营大门外。
守门的士兵不认识她,正想出言让她走,云连城却拿出了一块青色的令牌。
那块通体润泽,周身散发着微弱荧光的玉令上,赫然刻着端正工整的“灵昭”二字。
那是她自己的鸾令。
黎国的皇子有金玉麒令,公主则有青玉鸾令。
这是众人皆知的。
云连城虽贴身携带自己的玉令,却几乎没用过这块令牌,因为她以前所到之处几乎无人不知她的身份,根本无需她使用玉令,没想到今儿,却是在这种情景下用上了……
那士兵一见令牌,顿时吓得连早起的瞌睡都没了,瞬间清醒,忙行了一个大礼。
云连城却没看他,只面无表情地冷冰冰道:“带我去见你们穆小将军。”说罢就大步朝军营内处走去,那个守门的士兵先是一愣,一抬头发现云连城已往军营内处走去,于是连忙小跑着跟上去带路。
只有云连城自己知道,那个守门的士兵没有出言反驳而是顺从地跟上来时,她有多心凉,因为这意味着穆沉今真的在这里,否则那个士兵看她向里走时一定会立刻阻止她,告诉她穆沉今不在军营,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带路。
由于常年习武行军,所以穆沉今一向醒的很早,纵使病了也不例外。
此时她刚醒,正躺在软榻上出神,结果突然听到帐外传来动静,她刚侧过头,帐帘儿就被掀开了,穆沉今一见来人,立刻惊了一惊然后不顾病体强撑着从床下下了来。
“连城……”她喃喃道。
云连城多希望自己扑了个空,可眼前活生生的人用事实向她表明——穆沉今的确骗了她。
“原来……”云连城也自言自语地呢喃了一句,“你竟真的在这里……”
那士兵见状,那你识趣儿地退了出去。
云连城既已证实心中所想,立刻转身就要离去,毕竟,此处对她已是一个伤心之地。
穆沉今不知云连城是凭自己的猜测找来的,还以为是穆老将军告诉的她,现在见她刚来便要走,立即向前追道:“连城!”
然而云连城恍若未闻,仍头也不回地朝帐门走去,穆沉今又急急地喊了一声:“连城!!”
这次语气比前一次还要急些,云连城终于停下了脚步,穆沉今也终于赶到了她的身边。
“连城……”穆沉今又低低地唤了一声,道:“怎么刚来便要走?”
“不走?不走留在这儿惹人嫌吗?!”云连城回过头,却是一张泪流满面的脸,“穆沉今!你若是嫌我,可以直说!!用不着做缩头乌龟躲到这军中大营来!!只要你一个‘不’字,我云连城绝不会上赶着巴巴儿地来找你!
穆沉今先是被云连城满面的泪水吓了一跳,待听到云连城的话后,她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连城,我没有不喜你,只是……”穆沉今想解释,可如今的事实摆在面前,她一开始,的确是为了躲着云连城的,而她心中的理由又说不出口,于是只能僵在那里。
云连城见穆沉今无话可说的样子,更加深了内心的想法,她冷笑一声道:“穆小将军何必如此惺惺作态?恐怕这有违穆家敢作敢当的家规吧!”接着云连城又冷若冰霜道,“穆小将军放心,以后本宫绝不会再来打扰穆小将军,本宫还不至于下贱到那个地步!丢下这句话,云连城就转身出了帐子,独留穆沉今一人长立在那里,久久未动。
云连城回到宫中后,圣上正在大发雷霆,见云连城回来了,立刻将她训斥了一通,正当圣上想开口罚她时却听云连城破天荒地低声回了句:“父皇教训得是。”
皇帝顿时以为自己听错了,不由自主地问了句:“你说什么?”
云连城顺从地跪在地上,再次低声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连城刚才说,父皇教训得是。”
这下圣上才发觉云连城的异常,云连城闯祸了那么多回,他也教训了那么多回,可从来就没听他这个小女儿服软过。
皇帝将下方跪着的小女儿仔细打量了一通,发现她蔫头耷脑,无精打采,神情中透着几分疲惫和憔悴,眼圈还红红的,似乎之前有哭过的样子。
于是皇帝也顾不得罚云连城了,当即问云连城发生了何事。
云连城自然是不会说的,只道:“父皇若不打算罚连城,连城想回昭云殿歇息了。”
皇帝看自家小女儿不对劲的样子,也不敢再多问和责罚她什么,生怕再闹出个什么事来,于是只得挥挥手,让她回去了。
然而这并不代表这事就算完了,圣上本打算过几日再去看看云连城,也好问问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然而还没等他过去,云连城却先来找他了,道是想去开元寺小住一段时日静心。
圣上担心她的安危,本不想应允,可见云连城那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似乎也觉得自己的小女儿的确需要好好静静心,于是便准了云连城的请求。
两个孩子各自伤心,两家大人也为此焦愁的不得了。
一日,穆老将军进宫陪圣上下棋,见圣上下棋间举棋不定,心不在焉,再细看其神情,似是愁眉不展,于是穆老将军便问其缘由,圣上正苦没人倾诉,于是便将那天云连城的事说与了穆老将军听。
穆老将军一听,这不跟自个儿闺女这些日子一个样儿吗?于是他心中顿时有数——怕是两个孩子间闹了什么别扭了。
然而他没说之前的事,只对圣上道这阵子穆沉今的情况也同云连城一样,于是圣上立刻也猜测是两个孩子起了什么矛盾,于是两个大人便开始合计怎么帮两个孩子消除误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