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沉今似乎已经很久没来她的昭云殿了。
云连城召来下人一问,才知穆沉今已经有好几天没来了。
她听了下人们禀报后,口中道:“总算消停了。”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里莫名感觉空落落的。
穆沉今一走,云连城便也不再把自己关在内寝里了。
她又开始四处走动,但走到哪儿,都感觉少了些什么。
就这样过了几天,云连城终于忍不住向一个婢女打探道:“穆小将军离开前,可有说过什么?”
“回公主的话,穆小将军什么都没说,不过……不过……”那婢女说到后面开始吞吞吐吐。
“不过什么?”云连城急道。
那婢女见主子催促,于是咬咬牙,道:“不过穆小将军走后,我们打扰殿内时发现她落下了一本兵策,我们本想请示您好归还于穆小将军,谁知我们带着兵策找您时兵策不小心被我们弄掉在了地上,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你倒是一口气说完呀!急死本宫了!”云连城被那婢女磕磕巴巴的回答急得直跳脚。
“然后从里面掉出了一张纸,”那婢女带着哭腔道,“我们一开始不知道那是什么,所以就捡起来看了眼,才发现上面开头就写着‘灵昭亲启’四个字,我们才意识到这是穆小将军留给您的信,于是剩下的忙不敢再看就重又夹进书里了,只是我们终究已经看过一眼了,怕您怪罪,而且当时我们见您似乎不喜穆小将军,所以就没敢在您面前提起此事……”
那婢女说着说着突然“扑通”跪倒在地,向云连城哀求道:“公主殿下饶了奴婢等人吧,我们……我们……真的都不是故意的……我们真不知道那是给您的信哪……”
云连城听完,又气又无奈,她虽是受宠的公主,对待下人们却从不严苛,所以下人们也较其他宫里的随性些,若因此事重罚下人们,她心中定是觉得有些过了的,然而若是罚轻了,不说这次险些耽误了她知晓消息,她更担心下人们不长记性。
此事说来,那些下人们也算是不知者不罪,后又担心她惩罚他们才一直瞒着,这点云连城心中理解,可……知情不报……
确实不可姑息。
于是她道:“不知者不罪,因而你们偷看书信的事情本宫就不追究了,但是!”云连城话锋一转,道:“你们知情不报,就得做好挨罚的准备!”
那婢女见云连城发怒了,吓得连连磕头求饶,云连城想了想道:“罚你们每人每天抄一章那本兵策,知道穆小将军再次踏入昭云殿为止,在此期间不许任何人去给穆小将军传任何消息。”
那婢女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虽说那兵策每一章都厚厚地好几页,一章抄完保证累得手脖子酸,但跟其他惩罚相比,抄书,真的算是很轻的了。
那婢女正不敢相信幸福来得如此突然时,就听云连城高声道:“听到没有!”
那奴婢女听到云连城的声音吓了一跳,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走神了,于是忙扑倒在地,道:“谢公主开恩!!”
云连城道:“把那本兵策和那封信给本宫呈上来,然后你们全体都去给本宫抄书!”
那婢女闻言忙不迭地出声告退然后一溜小跑跑走了,没过一会就带着兵策和信回来了,她将兵策和信交给云连城后,才惴惴不安地退下了。
云连城见四下终于无人了,才展开那张已经微微有些褶皱的信。
开头果真如那婢女所言,端端正正地写着“灵昭亲启”四个字。
于是云连城细细看下去。
“灵昭亲启,见字如面,相伴半月有余,虽近在咫尺,却遥如天涯,然虽吾心尤为伤怀,但仍愿常伴于君侧,奈何兵戈之事顿起,吾皇传召,皇命不可违也,遂只能与君相别……”
云连城看到后面,才发现这封信并没有写完,“与君相别”后面跟着写了一个“吾”字,然而这个却又被划掉,改成了一个“待”字,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看来,这封信只是个草稿,写信之人没有来得及写完它就被强召走了。
云连城捏着那张薄薄的信,觉得有什么轻轻撞击了她的心脏。
云连城又翻开那本兵策,那本厚厚的兵策里什么也没有了,毕竟最重要的东西已经在她手上了,剩下的只是枯燥的各种行军布阵之法以及各种计策谋略,云连城耐心地翻看着,想象着穆沉今坐在她内寝的门前阶上,虽在一页一页地看着这书里的内容,心中想的却满满是门后的自己。
她该有多寂寞啊!
云连城一瞬间,感觉自己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被人捏住了。
正在此时,有脚步声传来,云连城慌忙“啪”地一下合上书,刚调整好神情,就见刚才那个婢女又来了。
“何事?”云连城面无表情道。
“公、公主,”那婢女硬着头皮结结巴巴道,“那个……您还没把那本兵策给我……所、所以……”
云连城这才想起自己罚他们抄书,自己却忘了将书给他们,她望了望桌上那本厚厚的兵策,不知为何,突然就不想给了。
于是她转头对那婢女道:“此书乃穆小将军之物,若给了你们有了折损本宫也难为情,”云连城沉吟了一会,道:“你们去本宫的书阁挑一本同样厚的书来抄,不许偷懒!”
“是。”那那婢女忙应声道。
云连城正想出声让那婢女退下,却忽又想起了什么,向那婢女问道:“是了,本宫突然想起一事,要问问你。”
那婢女忙诚惶诚恐道:“公主请讲,奴婢必定知无不言。”
于是云连城道:“你最近可听说哪里有什么战事?”
“这……”那婢女思索了一番,才道:“奴婢常年不出宫门,所以对外界消息也不甚灵通,不过奴婢前几日去御膳房给公主端燕窝时,听到那些负责采买的太监们聊天,说是黔州一带突发洪水,朝廷拨的灾款以及赈灾之粮到了灾民手中后变得所剩无几,灾情延误,于是灾民便变成了暴民,揭竿而起,说是要讨伐陛下呢!”
“大胆!”云连城一听,顿时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具都颤颤儿地响了几响,怒道:“这分明是有贪官污吏从中作梗,关父皇何事?!”
那婢女见云连城好大的火气,吓得忙跪倒在地,颤声道:“公主说得是。”
云连城见那婢女吓成那样,都快发抖了,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毕竟她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于是她默默深吸了一口气,对那婢女淡声道:“下去吧。”
“是。”
那婢女应了声,才如蒙大赦地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那婢女走后,云连城才逐渐平复了心情,如果她没猜错,穆沉今就是被派去对付黔州暴民一事了。
虽说她深知穆沉今武艺高强,有勇有谋,就凭那些暴民还伤不了她,但不知为何,云连城心里总觉得惴惴的。
她本想去父皇那里求父皇召穆沉今回来,可那样一来,不就等于向所有人表明她在乎穆沉今吗?
于是云连城又止住了去御书房的脚步。
就这样,云连城抱着那本厚厚的兵策和那张薄薄的信度过了艰难的两日,这两日,她体会到了比穆沉今当初更难熬的心境。
于是云连城又开始想着写信,毕竟写信这种事儿,怎么着也比当年说委婉些。
云连城写了划,划了写,然而还没写好,她才突然想到,写好了要怎么送出去呢?
直接送给穆沉今吗?
不太可能,她连去找父皇说此事都开不了口,更别说将信直接送给当事人了。
这时云连城忽然又想到,也许,当初穆沉今就是跟她现在一样的心情吧。
也许穆沉今并不是没来及写好就被叫走了,而是写了一半,才惊觉自己根本无法将信送出。
那时自己多不待见她啊,这让她怎么有勇气将信给自己呢?
云连城越想越懊恼后悔,早知道……
早知道自己现在如此担心她,那时候就答应跟她交朋友了。
唉……现在她远在黔州,身处暴乱之中,若是出了什么事……
云连城不敢往下想。
往后几日,云连城更加度日如年,过了小半月,她终于忍不住,准备去找父皇,求他召回穆沉今。
理由她都想好了,穆沉今虽厉害,但终究是个女孩子家,还是需要人怜惜的。
如果父皇不答应,她就去求四哥,看他能不能劝动父皇,若四哥也不行,云连城也想好了最后一条退路——她就偷偷出宫,前往黔州去找穆沉今将她带回来!
反正……反正她不能再像这几日一样袖手旁观地熬下去了。
然而云连城还没出昭云殿,她派出去打探消息的消息的下人们就回殿禀报了一个好消息——
穆小将军回京了!
但紧跟着,她又从下人口中知道了另一个坏消息——
穆小将军负伤了!
这一好一坏两个消息,顿时将云连城炸地懵在了那里,待她反应过来,立刻冲出了昭云殿,然后策马强行闯出了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