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此事究竟是不是皇上所为,老奴并不清楚,毕竟林诺死了这个消息老奴也是刚刚才知道的,但是,”杨喜皱着眉头,眼半眯着,眼神却透着犀利的精光,“依老奴之见,林诺一死,谁是受益者谁就定与此事脱不了关联!”
杨喜悄声说完自己的想法,云连城听了,略一思索,道:“倘若依您所言,三哥不正是……”说到这儿她吃惊地看向杨喜,却发现杨喜也在意味深长地看着她,云连城不由自主道:“您是说……”
“老奴可什么都没说。”杨喜打断她道,“夜深了,公主快回府休息吧,若是公主睡不着,不妨去安慰安慰洛王殿下,他现在……”杨喜深深叹了口气,“怕是不好过啊……”
云连城闻言,明白接下来杨喜定不会再说什么了,于是只得告辞离去。
云连城出了宫,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去了洛王府。
然而当她去了洛王府后,却发现府中空无一人。
之前受她之命看守林诺尸体的一个侍从,见她来了,忙迎上前去,道:“公主殿下您可来了!”
“尸体呢?四哥可有来过?”云连城着急地询问道。
“正是洛王殿下刚刚来了一趟,将尸体带走了!”那侍从苦着脸道,“小的是有心想拦来着,可根本不敢拦也拦不住呀!”
“他将尸体带走了?”云连城惊道:“带去了哪里?”
“小的也不知道呀!”那侍从也一脸焦急,“刚才小的们见洛王殿下要带尸体走,就壮着胆子问了句,然而洛王殿下并没有理会我们,只是径直去了。”
“唉!”云连城闻言头疼地叹了声气,然后对那几个侍从道:“你们几个,也别在这儿守着了,跟我回府!”
“是!”那几个侍从齐声应道。
回到将军府,云连城径直去了内寝,却发现穆沉今正靠在床头,在无声地擦剑。
“你怎么还未休息?”云连城惊讶道。
见云连城回来了,穆沉今收剑入鞘,“原因有二,”她回道,“第一,出了事,我睡不着,第二,你没回来,我不想睡。”
云连城脸微微红了红,走至床边接过穆沉今手里的剑替她收好,然后又回到她身边坐下,却并没有说话。
穆沉今见云连城神色疲惫,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似是从穆沉今那里获得了力量,过了一会儿,云连城终于艰难地开口道:“我见到了林诺的尸体。”
“嗯。”穆沉今握紧她的手。
“七窍流血,死得……”云连城蹙眉闭上双目,似是不忍回忆当时的画面,“很惨。”
“嗯。”
“我真没想到,他最后会是这么一个下场。”云连城有些哽咽。
“嗯。”
“最开始认识他时,我总觉得他对四哥有所图,所以对他难免抱有警惕之心,可后来我发现,他是真的很在乎四哥,于是便也慢慢接纳他了……”云连城深吸了口气,“我本以为……他能陪四哥一辈子的,却没想到……”云连城说着说着眼眶不由有些红了。
穆沉今揽过她:“我知你难过,只是逝者已矣,生者,当替他们好好活着才是,”接着,穆沉今又一语双关道:“这样,才有机会替他们报仇,不是吗?”
云连城闻言不由想起当年的事,她从穆沉今怀里直起身,吃惊地望着她:“沉今你……”
“我不相信林诺是自杀。”穆沉今也回望着云连城的眼睛,直截了当道:“不论发生何事,他既深爱云止,就绝不可能舍得离世独留爱人一人活在这世间。”
听到穆沉今又出一语双关之言,云连城不禁再次想起当年的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这时穆沉今又补充道:“何况这么突然。”
云连城沉默了一会,才道:“我……我刚才直接去宫里通知四哥了,四哥听闻以后如五雷轰顶,伤心欲绝,缓过劲儿来后就直接提着剑去找三哥了。”
“算他不傻。”穆沉今冷然道。
云连城看了她一眼,继续道:“我本以为三哥该在乾元宫,可谁知三哥却在御书房,我跑错了方向,待赶到那里时,四哥已经走了,三哥受了点轻伤,手被划破了,其余没什么大碍。”
穆沉今握紧拳:“你该清楚,这对我来说不算一个好消息。”
云连城抿抿唇,接着道:“我当时去的时候碰上了杨公公,我问了他的意见,杨公公的意思是……”云连城没有说下去,只是比了一个“三”的手势。
穆沉今冷笑:“果然不出我所料。”
云连城又道:“后来我出宫后便去了洛王府,然而……”她没有说完,只是叹了口气。
穆沉今接道:“洛王不在那里?”
“别提四哥了,喘气儿的和不喘气儿的,都不在,下人禀告说,四哥带着林诺的尸体独自离开了。”云连城心烦道。
穆沉今没有说话,只是沉思着。
云连城没有打扰她,过了一会,才试探性地问道:“你觉得,四哥去了哪里?”
穆沉今道:“假如,我死了……”
“呸呸呸!!”云连城气得轻拍了她一下,“你胡说什么呢?
穆沉今抓住她的手,无奈地笑了笑,道:“我是说,假如……”
“假如也不行!!”云连城急道,“穆沉今!你今儿不要再刺激我了行不行?!!你明知道林诺之死本就让我心里战战兢兢的……”
“好好好!”穆沉今看出云连城有些崩溃,连忙道歉道:“刚才是我用词不当,我换,我换。”
云连城这才罢休。
“假如……”
“你怎么又‘假如’云连城气急败坏道,“你刚说过你会换的!”
“你听我说完嘛!”穆沉今安抚性地握紧她的手,道:“假如有一个人,很爱很爱另一个人,突然有一天,他的爱人死了,那么你觉得,这个人会舍得将他的爱人置于冰冷的地下吗?”
“不会。”云连城虽不知穆沉今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老实答道。
“没错!”穆沉今胸有成竹地推测道,“但凡有一丝可能,他都不会将爱人埋于土中任其腐烂。”
“所以……”云连城似懂非懂地接道。
“你知道开国元君的陵墓在哪里吗?”穆沉今突然问道。
“知道啊,”云连城答道,“在皇陵里面,但皇室中人都知道,皇陵里的那个其实只是个衣冠冢……”
云连城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吃惊地瞪大双眼,望向穆沉今。
穆沉今毫不意外地望着她。
“你、你是说……”云连城因过度的吃惊说话都磕巴了,她难以置信道:“四哥去了地宫?!”
穆沉今点头。
“可、可是……”云连城惊讶道:“据我所知……地宫里只有一口冰棺,里面躺着的是开国元君……”
说罢她终于反应过来,大惊失色道:“四哥该不会是要将开国元君的尸首移出来?!”
“很有可能,”穆沉今肯定了云连城的想法,“只要能让所爱之人尸身不腐宛若如生,换做是我也会这样做的。”
云连城吃惊地望着穆沉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天,云连城才艰难道:“那……开国元君的尸身怎么办?”
“那可能就要委屈他一下了,”穆沉今无奈道:“如果我没猜错,洛王应该会将其移到皇陵那个衣冠冢里。”
犹豫了一下,云连城又道:“我们……要不要去帮忙?”
穆沉今揉了揉她的头,道:“你今晚是不是累傻了?洛王招呼都没跟你打一声,连夜独自带走了林诺的尸体,目的不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他偷梁换柱了吗?”
云连城闻言,心烦意乱地闭目揉了揉太阳穴,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一件事,看向穆沉今,问道:“是了,你怎么知道地宫的事?”
穆沉今微微一笑:“你别忘了,那地宫里躺着的开国元君还是我们穆家祖上救的呢。”
云连城这才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多蠢的问题,于是窝进了穆沉今怀里,不再说话。
鲜有人知,在黎国的皇宫之下,有一座巍峨雄伟、气势不下于地上皇宫的地宫,只不过这座地宫较地面上的皇宫而言环境比较幽暗,没有什么生活设施。
毕竟这整座地宫里就躺着一个不会呼吸的死人而已,因而也用不到什么东西。
云止抱着已经僵硬的林诺,朝地宫深处缓缓走着。
不知走了多久,云止眼前出现了莹莹发亮的冰棺,见此,云止不由加快了脚步。
来到冰棺前,云止望了望冰棺里宛如活人般的老人,然后放下林诺,朝冰棺里郑重地叩了三个响头,开口道:“元君在上,请受不肖子孙云止三拜,元君长眠在此,云止本不该打扰冒犯,只是今爱人林诺已逝……”云止忘了地上的林诺一眼,又转回头,眼圈微红道:“他死得冤枉,我不忍在其还未解冤之际便将其葬与见不得光的地底,因而不得不大胆暂借元君的冰棺一用,待我找出杀害所爱之人的凶手,还林诺一个明白后,再将他安葬,到时定将冰棺归还,望元君体谅云止的难处,元君若有什么怨言,云止愿领一切惩罚,只愿元君别怪罪爱人林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