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谢萧祁没有回答长姐的问题，只是说让她不要多管闲事，说罢拂袖而去。
没多久，东宫就传出了长姐怀孕的消息，谢萧祁立马赶了回来，
还承诺等他将来做了皇帝，就开办女子书塾，又给长姐道了好久的歉，嘘寒问暖，小心呵护，长姐也原谅了他，怀孕期间，谢萧祁对待长姐的态度，就像是捧着一件绝世珍宝，
好到无可挑剔，他们二人的恩爱，还被说书先生写成了话本，羡煞众人。
也是因为如此，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于长姐的情意，更不敢相信，他会亲手给长姐下毒。
但谢萧祁继位也一年了，却迟迟都没有办过书塾，似乎忘记了和长姐的承诺。
这也不由得加深了我的怀疑，这段时间里，我装得比以前更加乖巧听话，暗地里偷偷调查，
可线索断的太干净，只查到谢萧祁的心腹，曾经给一个农家女送过钱财，
而这个农家女说来也巧，竟然和当初告发侧妃赵氏的那个婢女，同一个姓氏。
我让贴身丫鬟晓芸出宫去采买，偷偷见一下那农家女，
晓芸从小和我一同长大，她对我最是忠心，在这偌大的深宫中，我能相信的也只有她。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又心焦，月嫔来找我聊天时，我也是心不在焉，
直到快关宫门的时间，晓芸才回来，她说：【娘娘，那女子说，三四年前，家母病重，需要大量的钱财，后来就来了一个男子，给了她一个包裹，说是她姐姐给家里的。】
【不过那男子走时，拿走了一支她头上的木簪，说是给她姐姐拿一个念想。】
【只是后来她姐姐就再没回家了，她姐姐当初就是侧妃赵氏身边的宫女。】
我听着差点没站稳，晓芸赶忙将我扶住坐到软榻上，虽然实质证据都被抹干净了，
但这番话，也直接坐实了谢萧祁的罪行，他不可能平白无故，让心腹去给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家女送去钱财。想来是为了让侧妃身边的宫女做伪证罢了，说不定还用了家人威胁那宫女。
越想越心寒，当初谢萧祁能被皇后选中收养，还是多亏长姐。
谢萧祁说不定对姐姐从来都是利用，他故意接近姐姐，装作可怜无辜的模样，博取姐姐的同情。在姐姐进宫时，又故意偶遇，借助姐姐讨好太后，一步一步登上至高之位。
我紧紧捏着拳头，泪水模糊了视线，我长姐是那样洒脱明亮的一个人，她本该有着更加美好的未来，她还有好多事没做，她还有好多心愿没完成，却被心爱之人害死！
她不该是这样的结局，谢萧祁也不配安乐一生。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不错的法子，他在姐姐的饮食里隔三差五下芭蕉，
那我为什么不能给他弄一点东西呢？
以前我的院子中，有一种花叫做虞美人，但有天长姐却在花从中，拔了好几珠‘虞美人’销毁，她说：【这东西叫罂粟，和虞美人很相似，但却是极其危险的东西。 】
【它的壳要是被误食了，那可是会上瘾的，而且还不容易戒掉，一旦上瘾，后果不可设想。】
【吃多了还会让人意识朦胧，甚至呼吸麻痹而死。】
我回忆着罂粟的模样，将它画了下来，让晓芸出去找找种子。
我在院子中，种下了一大片‘虞美人’每一种都鲜红的耀眼又怪异，
为了防止被月嫔认出，我隔三差五就主动去找她，免得她过来我宫里，看到一些不该看的。
月嫔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和她说话也挺有意思的，就是感觉有些时候不太动脑子，
有些许幼稚，但这样无忧无虑过一辈子倒也挺让人羡慕的。
收集了‘虞美人’的壳，用来泡水，再将泡过的水汇到做糕点的面粉中，或者用来熬煮补汤，
我每日都去给谢萧祁送各种加了料的美食，看着他一口一口吃下去，
就像当初他看着长姐亲口吃下那些毒药一样。
连续送了两个月，眼睁睁看着谢萧起从英姿勃发的帝王，变得憔悴虚弱，眼眶乌青，身形佝偻，气色一日不如一日，太医们束手无策，查了他的饮食起居，也没发现有毒，
我送过去的糕点，也是经过了银针的，确实没变黑，没人能怀疑到我头上。
10
而且我装作一副对皇帝牵肠挂肚的神情，甚至为了他的身子好转，吃斋念佛，不碰荤腥。
宫中人都说我对谢萧祁是痴心一片，如此一来，更没人怀疑了，
我只是将他用在长姐身上的伎俩，还回去了而已，效果还真不错啊。
这日我又给谢萧祁准备了一晚银耳莲子羹，他喝完之后，夸赞道：【还是爱妃你的厨艺好啊。】
【朕只有吃了你的东西，才能感到心安啊。】
【是吗？】我微微一笑道，在他耳边小声说道：【臣妾还给您准备了一个小惊喜呢。】
【明晚陛下来后花园找臣妾呗，要一个人悄悄来哦，这惊喜可有意思啦。】
说罢，我红着脸垂下头，俨然一副小女儿家的害羞模样。
第二日我没有去给谢萧祁送吃食，听说他当天脾气很不好，甚至还浑身难受，太医束手无策。
等不到晚上，他便匆匆来了我宫里：【爱妃，爱妃，快给朕做些东西吃，朕真的太难受了。】
宫人们面面相觑，晓芸俯身行礼说道：【回陛下，娘娘午后便出去了，没让奴婢们跟着。】
【奴婢们也不知娘娘去了何处，还望陛下恕罪。】
谢萧祁想起昨日的话，又急匆匆赶往了后花园，想起我的话，便没让人跟着，
瞧着他气喘吁吁赶过来，狼狈不堪的样子， 我心里直想笑，
谢萧祁一把牵住我的手：【爱妃，朕好难受，不知道为何，总想再吃一点你做得美食。】
我拿出身后的食盒：【陛下，这里都有呀。】
谢萧祁眼睛直勾勾盯着食盒，他体力逐渐有些不支，靠着假山慢慢坐下，
我取出食盒中的点心，亲手喂入他口中，这里面，加的量是平日里的三倍。
他吃完之后，眼神涣散，像是一句行尸走肉般，可是看向我时，却变得有些害怕，
【茗而？你……你不是死了吗？你为何会在此？】
看来长姐说的没错，这东西吃多了，会让人意识朦胧，也不忙费我花的心思，
我一步一步靠近谢萧祁：【我来接你一起走啊，怎么？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不！】他立马反驳道：【好不容易才做了皇帝，朕不能死，不能死。】
【你怕死？真可笑，你害我难产而死时，你可想过，我也会怕？】
【那是你自作自受。】谢萧祁说着，就像冲过来掐我脖子，可他现在站都站不稳，直接摔到了地上，尽管如此，他嘴里还在不停叫嚣：【你一个女子居然还敢妄议朝政。】
【有些人生来就是低贱，女人更是如此，他们过得怎样，与朕何干？你又如何多管闲事？】
【非要提出一些不切实际，自以为是的想法，你以为你是谁？】
我在一边听得愣神，原来……原来他心中一直是不满长姐的，
他从当上太子的那一刻，就注定要与长姐分道扬镳。
我压着心中的怒火，问道：【所以你对我所有的付出，都是利用对吗？】
谢萧祁却突然流出了眼泪，他抱着头，哭得像是一个孩子：【朕也曾真的想过和你白头到老。】
【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听话呢？】
他似乎爱长姐，但更爱手中的权利地位。
长姐虽为女子，但却心怀天下，所行皆是为了造福百姓，深得民心。
而且她知晓谢萧祁的所有野心与报复，所有痛苦和担忧。
所以当她与谢萧祁并肩而走时，她是最大的助力，而分道扬镳时，则是最大的威胁。
怀念一个死去的挚爱，总比一个活着的威胁好多了，
而他现在怀念长姐的行为，也不过是愧疚和懊悔罢了，活在杀死心爱之人的悔恨中，总比日日担忧，提心吊胆枕边人会取代自己好。
如果可以，我真想现在就将他弄死，告慰姐姐的在天之灵。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只能拍着他的脸，整理好情绪，带着哭腔说道。
【陛下，您怎么了？臣妾是婉儿啊，陛下，您在说什么？婉儿听不清。】
11
谢萧祁晕晕乎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话，他眼神迷离，嘴里不停念着，
【朕不后悔……不后悔……】
我将食盒扔到湖中，叫来了宫人，将谢萧祁抬回了寝宫，太医来把脉之后，连连摇头，
【陛下病情加重，怕是……怕是时日无多了。】
听闻这话，我立马掩面哭泣，好一副痴情女子的模样，
后面的几天，都没有再给谢萧祁送任何食物，眼睁睁看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浑身难受，
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七天后，谢萧祁死了，他死得面目狰狞，脸色铁青。
我跟着嫔妃们跪在殿内，眼中流下了释然的泪水。
紧接着别是新帝人选，姑母非要塞给我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这是谢萧祁一个位分比较低的嫔妃所生，姑母说：【这孩子的母妃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抱着孩子，满脸震惊，为了权势，杀母留子？！
姑母继续道：【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只要你将他养在身边，他将来自然会当你是生母。】
看着怀中的婴儿，以及姑母离开的背影，我找到了聂清韵，给她提出了条件交换。
我不会让这个孩子争夺她那一岁小儿子的帝王，但前提是，她得准许我办女子学堂。
本以为还要花些心思和她谈判，没想到她却一口答应：【女子也该读书明理，这是好事。】
由于我的叛变，那尚在襁褓中的婴儿没能被选成新帝。
聂清韵的母家也是手握重兵的大家族，王家虽然气，但却无计可施。
生父写信来骂我，我看了两行，随手便烧了。
我打着清修的名号出了宫，在外用钱财办了书塾，专门接收女子，不管有钱没有，都可以来。
因为有聂清韵的帮助，一套流程下来，基本没官员敢为难我，
果然，有时候权利真好用。
听着书院中，小女孩们的读书声，我喃喃自语：【姐姐，我不知道你想要的世界是什么样？】
【但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的。】
恍惚间，似乎看到了长姐，她站在桃树下，对我微微一笑，问道，
【婉儿，姐姐种下的桃子可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