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沐溪站在医生身侧,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担忧。
“刚才,看到她手臂突然抽动了一下,这是好迹象吗?是不是意味着她可能要醒了?”
医生用手拨开钟铮的眼皮,又轻轻放下,注视了一会儿心脑电图:“这种现象在植物状态的病人中很常见。大脑功能受损,无法控制脊椎反射,导致肌肉痉挛。这属于生理反射,不代表意识恢复。”
池沐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所以,她还能恢复吗?”
“我们每天都在查房,目前没有迹象表明患者意识有恢复。”医生确认道。
“明白了,谢谢您医生。”池沐溪诚恳地道谢,带着沉重的表情。
比赛结束后,池沐溪、林相棉、向缘、庄培墨和狄烔已经买好机票,准备坐飞机回J市。
只有钟铮想在X市多待两天,据说两天后是开渔节,她想过完再走,只是她要换一家酒店。于是大家离开了这间海边酒店,离开房间,离开属于六人的热闹喧哗。
直到在机场,安检的时候,狄烔翻遍了包,她瞪大眼睛,告诉向缘:“我的护身符,那块金佛牌,不见了。”
医生离开病房后,池沐溪脸上的惶恐和凝重又换成冷森的笑意:“还以为你要醒了,真是吓我好大一跳。”
钟铮平顺地躺在床上,连呼吸都几乎不可察觉。
“你为什么会对佛牌有反应呢?”池沐溪有些不解,他继续道,“和你有关系吗?”
“要报警吗?离开X市可能就找不回来了。”回J市的飞机上,林相棉问狄烔,狄烔摇了摇头,脸色阴沉。
有些怀疑,一旦挑明就再无转圜余地,她和林相棉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独自行动的唯有一个人。昨天夜里,钟铮甚至没和他们一起打牌,一个人外出了。
就连一向意见很少的庄培墨也说:“大家都要毕业了,你私下问问吧,别搞得太难看了。”
狄烔一扭脸,满不在乎道:“我不问了,不要了!”但紧蹙的眉头并没有松下。
出了机场,林相棉要赖着向缘,想和她坐一辆车,向缘上下打量他道:“有人来接我,你要一起吗?”
林相棉愣了愣,搓了搓鼻子,方才还蹦跶得像只猴,只能没精打采地背着背包和庄培墨、狄烔一起坐大巴车回学校。
池沐溪要赶回报社,想去打辆车,却被向缘拦了一把。
“怎么了?”池沐溪问她。
向缘微微一笑:“你搭我一段吧。”
上车前,向缘把池沐溪拉到后座,和她一起并排坐下。时间已经入了夜,外面的路灯一盏盏闪过车窗。
向缘没有说话,只是向池沐溪平静地伸出了手,掌心向上。
池沐溪看着那只手,心里一紧,面上却故作茫然:“……什么?”
“拿出来。”向缘的声音很轻,却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池沐溪没看她,干笑一下:“……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给我。”向缘打断他,手依然悬在空中,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在明灭的光线下看着池沐溪。
池沐溪与她僵持了几秒,狭小的车厢空间内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压力。他终于顶不住这种沉默的逼迫,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嘟囔了一句:“……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极不情愿地伸手探进外套内袋,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个用软布包着的小物件。他犹豫再三,还是将它重重地放在了向缘摊开的掌心里。
向缘合拢手掌,没再多看一眼,自然地收回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谢谢。”她转向车窗,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你又是怎么……”池沐溪不死心地又开口。
“钟铮不会做这种事。”向缘果断道,她轻轻加了一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呢?”
一路上谁也没再说话,任车辆飞驰。池沐溪在这一刻感受到,他已经离这几个人很远了,在X市的热闹欢愉像是一场最后的幻觉,南柯一梦。
不过让池沐溪有些意外的是,向缘并没有把佛牌交还给狄烔,他曾经旁敲侧击地问过几次,狄烔都不耐烦地说:“丢了就丢了,不想要了。”
狄烔性子直,不像说谎,而他也确实没立场去追问向缘。直到向缘身故,佛牌都再未现世,这桩悬案便被他默默压进了心底。
池沐溪走出疗养院大楼,夜风一吹,他才发觉自己有些出汗。他心事重重地走出那条僻静的小路,只想快点拦到出租车。
就在他经过路灯昏暗的拐角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回头,一张麻袋般的东西就猛地套在了他的头上,视野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后颈传来的剧痛让他短暂地失去了意识。
眼前陷入黑暗,池沐溪被人粗暴地塞进车里。
“邹总!再宽限几天!就几天!”他在麻袋里挣扎着喊,没人理他,汽车开了很久,仿佛开到郊外才停下。
“宽限?是谁说15号一定能还上钱?”突如其来的一记重拳砸在池沐溪腹部,“你已经欠了我二十万,今天少一分都不行!”
“我在筹了!真的在筹了!我马上就有回款了!”池沐溪吃痛缩紧了腿,身体扭曲着高喊。
另一个声音冷笑:“要不是看在你爹以前帮过邹总的面子上,你的手都保不住了。”池沐溪能认出,这是之前来找过他的小个子男人。
“对对,我爸,我爸还有一笔钱,我再想想办法,多给我些时间,一定能还上!”池沐溪大叫着,胡乱编造着,或者他总相信池晋在天之灵会帮助他。
“月底之前。”邹总慢条斯理地扔下这句话,汽车扬长而去。
车停了,他被拖出来,扔在冰冷的地上,塑料扎带还死死勒着手腕,麻袋让眼前一片昏花。
没有光,绝望,呼吸困难,无法行动,他好像尝到了含混着灰的生理性眼泪,咸苦得真实。
这很讽刺,池沐溪曾经也这么捆绑过一个人,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向缘被绑住的时候挣扎都那么孱弱,她被胶带贴住嘴,只能发出嘤嘤呜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