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林相棉打了？！”池沐溪震惊得一口咖啡从嘴里喷出来。
狄烔得意地仰起脖子：“那怎么了？他自找的！”
池沐溪推了推眼镜：“林相棉家里厉害得很，你……你知道的吧？”
狄烔耸耸肩，不置可否。
池沐溪苦笑：“你这脾气啊，什么时候能改改？”
“改什么？”狄烔瞪着一双大眼睛，“要不是看在向缘的面子上，早就把他打住院了！”
她说起向缘，两人都沉默了。池沐溪不说话，一口一口喝着咖啡。
忽然，他想起什么似的，从包里掏出一张折页递给狄烔。
“维也纳？”狄烔瞟了一眼，“什么东西？”
池沐溪道：“我朋友在旅行社，推出的一条欧洲艺术之旅的线路，你们画廊的客户或许有这个需求。”
狄烔皱眉：“没有吧？”
“怎么没有？”池沐溪往前凑了凑，“你想想，那些收藏当代艺术的老板们，不想去维也纳看看分离派原作吗？这行程还包含私人画廊参观，是适合他们的。”
见狄烔仍不接话，池沐溪叹口气：“你就帮忙把折页放在画廊前台，成不成都没关系。。”
狄烔盯着折页上的图片看了会儿，突然一把抓过来塞进背包：“就放前台啊。”
“对对，就放前台。”池沐溪镜片后的眼睛弯成两道弧线，“要是有人咨询，你记一下联系方式就好。”
狄烔嘟囔道：“但我可能没心思管你的事，每天应酬都忙死我了。”她还是回到了父亲的画廊工作，或许向缘出事后，狄烔不再那么叛逆，她的身心都更软弱了，即使家里的事再不喜欢，也让她觉得安全。狄烔补充了一句，“我周末还得去相亲。”
“相亲？”池沐溪一惊，猛抬起了头，脸上的错愕让狄烔也吓一跳。
“怎么？反应这么大，你不会以为我喜欢你吧？”狄烔说话夹枪带棒，却也十分坦白，“我只是觉得你人好，别误会了。”
池沐溪尴尬地笑了笑：“说什么呢，没有。”
狄烔的相亲对象叫周鹤孜，母亲跟她说他们小时候在一起玩过，周鹤孜的父亲有一阵是狄父的画廊经理，狄烔怎么也没印象。等见了面，狄烔才知道他是小时候遇到过的“周盒子”，向缘曾当着他的面踢爆了冰淇淋桶。
如果不是因为向缘，狄烔早把这人忘了，她想起往事，本能地觉得厌烦。
周鹤孜却已经早已不是小时候顽劣捣蛋的模样，看起来彬彬有礼，甚至算得上斯文儒雅，据说从国外留学刚回国不久。
“小烔，你让我印象很深。”周鹤孜笑道，一开口就很热情。
狄烔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周鹤孜搓了搓手：“你小时候很可爱很有个性，妈妈说和你见面，我一听就同意了。”
狄烔听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抬起眼皮敷衍道：“以前的事，我不太记得了。”
“我还记得呢。”周鹤孜道，“有一次，你一脚踢翻了个冰淇淋桶，又酷又飒，我至今都记得。说实话，我后来见过的很多所谓的‘名媛淑女’，都不及你当时那股劲儿来得生动。”
他沉浸在回忆里，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在国外这些年，我偶尔还会想起那个画面。那么小的年纪，就有一股随心所欲的灵气，这大概就是艺术家庭熏陶出的独特气质。”
狄烔笑笑没说话。
他的热络让狄烔感到有些不舒服，她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你记错人了。”
周鹤孜愣了一下，随即失笑：“怎么会？我印象很深，你那会儿老穿着白色连衣裙，特别漂亮……”
“那个女孩，”狄烔打断他，“叫向缘。”
她直视着周鹤孜的笑容，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告诉他：“她死了。”
周鹤孜脸上的笑容凝固，有些无措：“什……什么？”
“四年前就死了。”狄烔补充道，“我是你记忆之外的另一个人，你还要继续相亲吗？”
周鹤孜坐直了身体，声音放轻：“虽然这是个令人悲伤的消息，但能和你在这样的情境下重逢，依然是难得的缘分。”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真诚：“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很愿意以老友的身份，重新认识现在的你。”
狄烔笑了一声：“你和小时候不一样了。”
周鹤孜也笑了：“好哇，你明明还记得。”
大学时，狄烔参加拳击锦标赛，曾在X市丢了一条金镶玉的佛牌。那时，她很笃定地认为是钟铮拿走的，不光她这么认为，连林相棉、庄培墨他们都这么认为。狄烔不想撕破脸，她看似性格强势，其实极易内耗，有好几次她都想当面和钟铮对峙，但后来又发生了一连串的事，这块佛牌变得不再重要了。
就连狄烔去帮钟铮收拾屋子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要去找找那块佛牌，仿佛早已尘封。
这天却被林相棉告知她，那块佛牌找到了！
不在别的地方，就在钟铮的疗养院里！
狄烔一头雾水，但她刚和林相棉打了一架，此时见面有些尴尬。
最终，两人还是在疗养院附近的咖啡馆里约了见面。狄烔刻意选了最角落的位置，林相棉慢她一步进来，脸上还带着些不自在，在她对面坐下。
空气凝固了几分钟，谁都没先开口。最后还是林相棉清了清嗓子，将一个用软布小心包裹着的小物件从桌面推了过去。
“物归原主。”林相棉言简意赅。
狄烔打开布包，果然是那块佛牌，金镶玉，佛脸莹润，她妈送给她的护身符，已经失踪了四年多。
“护士在钟铮枕头底下发现的。”林相棉道。
“枕头底下？”狄烔的声音陡然拔高，引得旁边一桌人侧目，她立刻压捂着嘴，难以置信地低嚷，“之前怎么没发现？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
林相棉撇嘴：“你问我我问谁。”
狄烔还在沉思，林相棉又道：“礼尚往来，你得告诉我你之前说的，撞钟铮的那辆车。”
狄烔挑衅地翘起嘴角：“你果然很关心她嘛。”
林相棉道：“这事原本也是你说了一半。”
狄烔想了想道：“那辆车停在白鹤溪公园后门，我就隔着门看过一眼，还什么都没看清。”
林相棉瞪大眼睛问：“你怎么会知道？”
狄烔道：“水妈告诉我的，你想知道去问他。”她收起佛牌，拢在手心里。
林相棉手指微微颤动，冷笑着说：“别太相信他。”
狄烔道：“我更不信你。”
“我知道。”林相棉道，“就连当年在图南山的事，你也没全都告诉我。”
狄烔发红的脸色变得苍白，豁然拎包起身，推开桌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馆。
林相棉并未起身，看着桌上的咖啡由热变冷，直到对面又来了个人，端端地坐下。
“她变聪明了是吗？”来人道。
“和聪不聪明没关系。”林相棉摆弄着手里的录音笔，刚刚被他藏在桌下，“人愿意交换消息，但不愿交换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