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完了。
这个念头清晰地冒出来。他原本指望着那笔赎金去填那个能把他吞噬的窟窿。现在,这笔想象中的钱,连同他铤而走险的退路一起消失了。
而当林相棉带来向缘死讯的时候,池沐溪是同样震惊和悲痛的。
他只是想去要点钱!他并不想向缘真的出事!他可以向天发誓,自己没有伤害向缘一分一毫!
种更深刻而模糊的空洞弥漫上来,淹没了最初的清晰。
向缘……真的没了?
“她是在图南山冰冷的山崖下被发现的。”林相棉声音绝望地说:“她被人蒙着眼睛,手脚被捆住,嘴被贴着胶带,脸上身上全是伤……有人害了她!害了她!”林相棉声音由低转高,怒吼了起来。
池沐溪原本还想询问向缘的死因,听到这里他不敢再问了。他似乎看到向缘怎么无助地在后山艰难地挪动,在看不见路的情况下坠崖了。显然,谁绑的她,谁就是凶手。
池沐溪彻底闭嘴了。他也发抖,也流泪,他甚至跪在厕所里呕吐,但这并不能换回女孩的生命。
而他,什么也不能说,绝不能说。
半年后,他确信警方不再对图南山有所监视,才敢独自去了那间后山的木屋,发现了窗户有松动的痕迹,失修的窗户能抬出一条很窄的缝,身材瘦小的向缘的确能挤出去。
她会像这样摔下山吗?池沐溪向下看去,木屋外是一小片空地,并没有悬崖,他无从得知向缘坠崖的具体地点,但一定不是这里。
于是,在池沐溪脑中形成了一种很笃定的念头,或许自己并不是凶手?
在搜山过程中,谁都有可能害了向缘!只要凶手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行。
这念头如同救命稻草,让池沐溪半年来第一次吸进一口顺畅的空气。他不是凶手,他只是一个不幸的倒霉蛋,这让他下山的脚步变得轻快。
池沐溪奔跑起来,仿佛跑得越快,罪恶越追不上他!
那天,像向缘一样被捆住手脚的池沐溪是被狄烔救了。
他手被捆在背后胡乱戳着屏幕,点到了狄烔的名字,通话音响起后,他听到了狄烔大嗓门的声音。
这时,他的头已经从麻布袋里摘了出来,艰难地呼吸着外面的空气,看到自己在一条小巷里,眼前唯一的地标是一家已经关门的修车店。
“怎么回事?!你要死啦!”两个多小时后,狄烔急冲冲地来了。看到他这副狼狈相,眉头紧锁,语气又急又冲,但动作却毫不含糊。她蹲下身,拿出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割开池沐溪手腕上的扎带。
“嘶……轻点……”池沐溪倒吸一口凉气,疼痛让他龇牙咧嘴。
“现在知道疼了?绑你的是什么人?看清长相了吗?”狄烔给他松了绑。
“没……没看清,”池沐溪喘着气,迅速编织着谎言,“可能是……可能是之前做社会新闻,曝光的黑心企业……来报复了。”
狄烔扶他站起来:“没事吧你?要不要报警?”
“别!别报警!”池沐溪连忙阻止,揉着血脉不通的手腕,,“没证据,报警也没用,反而可能惹更大麻烦……算了,自认倒霉吧。”
池沐溪有些蹒跚地拉着狄烔走出了小巷,眼前的景色却让他觉得很熟悉,他停下来细细看着,这里他明明没怎么来过,却在哪里见过?
“怎么了?”狄烔问。
池沐溪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视频,给她看了一段:“你看这个视频开头,是不是这儿外面?”
视频是庄培墨发给他的,开头出现的场景,就是这里,但眼前的铁门是关闭的,看起来是公园的后门。
时间已经是半夜了,天色又太黑,狄烔不耐烦道:“什么啊,看什么看,看不清!”
池沐溪喃喃道:“撞了钟铮的车,就在这里面。”
“这世上坏人可真多啊。”池沐溪脱离了危险后,又去探望钟铮,他心里藏着很多事,和这个没有回应的朋友说说,反而会轻松,也许在她身上曾经承载过太多的爱恨,于是什么都能对她说出口,“有人害死向缘,又有人要杀你,都是什么人这么坏呢?”
他心里似乎有答案,却仍不清晰,原来比他狠心的大有人在。钟铮仍然沉睡,对此全不知情。
然后,池沐溪听到疗养院的护士叫他:“麻烦您来一下。”
池沐溪以为要和他聊钟铮的病情,抖抖衣服就去了。小护士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用透明密封袋装着的物件——一块金晃晃的长方形佛牌,在灯光下近乎刺目。
“这是昨晚在钟女士病床枕边发现的。”护士解释道,“探视的人多,我们不清楚是哪位访客遗落的,想问问您是否知情?”
一股冷气窜上头顶,血液凝滞了。但池沐溪脸上只是露出一点柔和的讶异,伸手接过袋子,凑近端详,甚至隔着塑料膜摩挲了一下上面的纹路。
“没见过,”他摇摇头,语气平稳,“需要我帮忙问问吗?”
“那麻烦您了。”护士接过袋子,“既然没人认领,我们先保管着。”
“好,谢谢。”池沐溪点点头,转身离开护士站。
他的步伐是稳健的,不忘对迎面走来的护工微笑。
向缘出事之后,他都不止一次问过狄烔,那块佛牌找到了没有?狄烔一直否认,那不耐烦的神情是演给他看的吗?
池沐溪走进电梯里,他听到自己的鼻息越来越重,呼吸几乎让他力竭。
佛牌又出现了,以一种幽灵回归的方式。
这意味着什么?
是向缘阴魂不散?还是……当时搜山的那些人里,真的有谁找到了向缘?
池沐溪颤抖着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