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我远点!”
赵子麒皱眉,无穷内力如锋,环绕在自己身前。
燕九倾的脚步停滞,他下意识的想到了什么,有些害怕的垂下了星眸,继而鼓足勇气,道:“当年那件事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赵子麒,你要相信我!我很能体会你当时失去母亲的心情,我真的只是情急之下,才说出那些伤害你的话!”
“赵子麒,你离开燕都后可知道,整整有六年时间,我一直派遣手下寻遍天涯,就是为了要找到你的踪迹。可是自那以后,你就像人间蒸发般,不管怎样,我都找不到你了!”
听着燕九倾的话,赵子麒的身形轻轻一颤。他何尝不知道燕九倾曾苦苦寻觅过他?只是有些事情,错了就是错了,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怎么可能原谅燕九倾?
看着燕九倾垂下的眼眸,赵子麒转过了身子,决绝的道:“当初你说的那些,时至今日我也不会忘记。不过你难道不好奇为什么我们会在沙漠重逢吗?”
赵子麒继而转过了身子,冰冷的眸光如蛇,直勾勾,震颤着燕九倾的心。
迫于赵子麒的气势,燕九倾踉跄后退了几步,他虽聪明,但还是想不到问题的根本,猜不透赵子麒的思绪。
“难道,是你知道我会经过这里,所以才会抢先那群人一步,将我救下吗?”
不知是燕九倾十八年岁刚初成,对于世事看的极浅,还是因为他久居宫中,不闻人心之险。此刻的赵子麒,噙着怒意的同时,发出了一丝冷笑。
这个家伙,可真的一点都没变啊,还是这么的自以为是,还是这么天真,让自己觉得恶心。
“燕太子,难道您忘了您父亲曾经做的一切了吗?还是说,你看待世事,永远不看那些腐朽黑暗的一面?是!我是知道你会经过这里,在你逃难的路上,我的手下也一直跟踪着你。但是,我救你,可不是顾念旧情,更不是匡扶正义。我救你,只想再见到你,看到曾经的太子殿下过的不好,落魄,我就高兴。我想折磨你,让你也感受一下我曾经经历过的痛!”
赵子麒的面目越来越狰狞,像是戴了一副鬼神的面具,脚步前移,不断逼近燕九倾。
燕九倾睁大着眼睛,在这月色冥冥中,他想起了曾经赵子麒的母亲只是因为拦路捡路边烂果子而被自己父皇残杀在大街上的情景;想起当时孤怜无助的赵子麒,拼命敲打自己宫门,却被侍卫打成重伤,扔在大雨滂沱的大街上的画面。
这些,是燕九倾挥之不去的梦魇,久久萦绕在自己心田,甚至在赵子麒含恨离开燕都后,他还时不时的去做有关这些的噩梦。
只是自己,也迫于无奈啊!这其中牵涉众多,他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就拿赵子麒幼时的身份来说,地位堪比最下贱的奴隶,就算自己求情,也没有任何的用处。
如今再见赵子麒,他早已蜕变得不像是自己幼时认识的那个憨厚善良,任劳任怨,愿意给自己做牛做马的赵子麒了。现在的他,陌生冷血,邪恶霸道,忘记了和自己幼年时发生过的美好。
燕九倾没有说话,他低着头,感受着赵子麒那健壮的胸膛抵在了自己的身上,感受着他那噙着旧怨和怒意的气息。
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变成如今这般,自己想杀就杀的田地后,赵子麒一时间,竟无法下手。
他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太过于狠戾,当下气势稍减,后退了三步。
燕九倾见赵子麒后退,他条件反射似地,竟也后退了几步,抬起头来,趁着月色,打量着面前的故人。
燕九倾的面庞如清冷的月,带着距离和冷意,让赵子麒心中恨得极痒痒。过往的经历和不幸造就了如今刚愎自用,薄情寡性的他。所以燕九倾一个平平淡淡的打量,都像是对他的不屑一般,让他不爽。
“你这是什么眼神?”
赵子麒冷冷的与燕九倾对视,抬手紧紧扣住了他的手腕。当他看到燕九倾手背上的伤口时,他的心竟抽动了一下。
燕九倾正入神,却被赵子麒突然打断。他吓了一跳,不知道自己又怎么得罪眼前人了。
看着燕九倾受到惊吓的模样,赵子麒皱紧了眉头,一时间并没有松开他的手。
气氛渐渐僵持了起来。
二人对视彼此,虽是故人,但他们都已不能在彼此的眼神中找到过去的熟悉感。
燕九倾愣神了那么一会儿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了一个锦囊,递给了赵子麒:“你的东西,还给你!”
“什么?”
赵子麒狐疑的盯着燕九倾,戒备的松开了他的手,随之接过了锦囊,将它打开,露出了一块明显破碎过,被拼合起来的玉佩。
“前一段时间从皇宫中逃出来的时候太匆忙了,不小心将它给掉落在了地上,碎成了好几块。还是在脱离危险来到商队的时候,我才把它们重新拼合到一起的。我知道它对你很重要,所以物归原主吧!”
燕九倾说完,便绕过了在原地呆愣的赵子麒的身子,向着前方走去。事到如今,很多东西该放下的时候,就没有再犹豫的必要了。
赵子麒没有看向燕九倾,而是将锦囊中的玉佩拿起,紧紧握在手心。感受着玉佩带给自己的冰凉之感,赵子麒的思绪,像是跨越了时空的距离般,与母亲相见。
“子麒,这块玉佩你定要好好保护。未来若是遇到心许的人,你就将这块玉佩赠予他,当作你们的定情之物!”
这是母亲留给自己最后的物件。几经辗转,终是再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相许之人?
赵子麒回过了头,看着燕九倾消失的方向,皱紧了眉头……
燕九倾刚回到玄间,赵曜一脸着急的窜了上来,紧紧握着燕九倾的手,紧张道:“殿下,您这是跑哪去了?这么晚还没回来,我担心你被那个赵子麒……”
赵曜说到这里的时候,燕九倾罢了罢手,垂丧道:“我没事!我现在担心的是刘泽将军,还有我长姐。不知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燕九倾没空再想自己和赵子麒之间的恩怨了,此时的他,回想着从皇宫逃出的点点滴滴,疲倦无比。
“看之前路上遇到的那群北疆军队,应该不会对公主怎么样。只要公主不暴露身份的话,我想她不会有事!倒是刘泽,哎……遭到了那么多刺客的围攻,凶多吉少啊!”
赵曜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刘泽的身影。在这乱世之中,他和刘泽作为同乡一路扶持走到现在,早就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刘泽终是为了保护他们,深入险境之中。
“估计四皇叔现在已将所有和父皇有关系的人,全部除掉了吧!”
燕九倾只身走到了昏黄的烛火前,看着烛火跳动将息的火苗,脑海中浮现出了燕都政商百姓被屠戮成山,血流成河的画面。
“殿下,如今我们有传国玉玺和皇帝虎符在手,等到合适的机会,我们一定能将大局反转过来,我们一定要相信!”
“玉玺虎符,已不在我手中了!”
此刻的燕九倾闭上了眼睛,突然有些后悔,就这样将玉佩还给了赵子麒。要是他能精明一点,以物换物,是不是就能重回自己手中了?
但是他不知道,赵子麒压根就没想着将玉玺和虎符还给他,就算有玉佩作为媒介,他也不会交换。
倒不是因为他想替代燕九倾成为燕国的王,而是为了用这两件东西,将燕九倾拴在自己身边,随时接受他的折磨。同时,失去了这两件东西,燕九倾就没有机会再翻盘为王了。
毕竟,赵子麒最痛恨朝堂之人。
赵曜听到这句话后,顿时想到了赵子麒,再联想白天燕九倾所受的伤,当下,一股屈辱之意于他心间炸开。
他红着脸,气势汹汹的准备打开房门,要与赵子麒一决生死。
“别去!”燕九倾及时喝止了赵曜,“也许现在东西放在赵子麒的身上才是最安全的!既然他没有刁难我们,还给我们提供庇护,我们就先不要轻举妄动,忍辱负重!”
听着燕九倾的话,赵曜强忍内心的火气,回到了燕九倾的身边:“殿下说的是!等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定要将属于殿下的东西拿回,到时候再狠狠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强盗!”
燕九倾有心无力的托着腮,在烛火的照耀下,他的面庞很是憔悴。
“赵曜,我们休息吧!这段时间风餐露宿,经历了这么多,我真的累了!”
燕九倾话音刚落,便独自一人来到了床边,脱衣脱靴上床。
玄间的床是用榆木制成的,带有一丝清香。燕九倾的鼻翼轻轻颤动,在榆木的芳香萦绕中,他想到了幼年时,赵子麒每每来见自己,都会先用榆木的汁液涂抹周身,遮去身上的异味。
这香气,令他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看着燕九倾紧紧闭合的双眸,赵曜吹灭了蜡烛,躺在了一张小床上。
“殿下,好好休息吧!这里不比宫中,条件是艰苦了些,但是只要能将这段苦咽下,燕国一定会再回到您的手中!”
在赵曜的诉说中,燕九倾想起风雨飘摇的燕国,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一定会熬过去的!”
燕九倾说完,便闭上了眼睛,渐渐睡去……
今夜,他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回到了少时,有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小小身影,不顾生命危险趟过河水,将溺水的自己救下。
那是他们最初相遇的一幕,也是燕九倾这辈子铭记于心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