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这悠嘉年龄还小，离出嫁还有几年，这嫁妆单子也不急于一时。放在她母亲手里也放心些。”沈耀阳在上朝之后，被皇帝叫到了御书房商讨抗洪之事。
皇帝本就为黄河流畔的水利心烦，他叫沈耀阳过来是商讨国事的，哪里有心思放到妇道人家的内宅之事。
“沈丞相，寡人不记得有听说你另娶的消息。”皇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弯着腰的沈耀阳，声音不带有一丝温度，却把沈丞相吓出了一身冷汗。
“是……臣内宅的管家姨娘。”沈耀阳斟酌着回答圣上：“自从臣的发妻过世之后，皆是姨娘管理着内宅。”
“沈江瑶的生母？”
“是江瑶的生母。”从“生母”中，沈耀阳敏锐地感受到了圣上对于花姨娘的微妙不喜，他也随着皇帝改了言辞。
“圣人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皇帝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了自己这个丞相：“妾与主母的差别，想必沈卿知道。”
“臣明白。”原本因为沈江瑶得了太子青眼想把花姨娘扶正的念头彻底歇了下来，比起太子，还是圣上的看法更为重要。
“沈卿明白就好。”点了点头，毕竟还是自己的肱股之臣，皇帝也不打算多为难他，便松了口：“你和悠嘉也许久未见了，不如今日见一见。”
“谢陛下恩典。”沈耀阳拜服。
对于他的内心来说，沈耀阳完全不想见到那个变了一个人似的女儿。她有着一张和宁眉相似的脸，原来疯疯癫癫的时候还好，现在横眉冷对着他，他总有种宁眉来找他报仇的感觉。
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面对皇帝的旨意，他不得不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
“沈小姐，沈丞相在御书房的偏殿等您。”高公公奉皇命来月华宫门口请沈悠嘉。由于皇帝和淑妃之间不可言说的过去，所以高公公只能停留在月华宫的门口，不得入内。
沈耀阳那个老家伙来找我干什么？沈悠嘉可不信什么父女情深之类的鬼话，想必要么是皇帝错误地估计了她们之间的父女关系，要么就是沈耀阳有求于她。而她现在毫无势力，后者想来不太可能……
到了御书房的偏殿，见到了一脸菜色的沈耀阳，沈悠嘉就知道，八成是皇帝专门让他们来叙叙父女情呢。
“沈悠嘉，我还以为你清醒了不少呢。结果看来是更糊涂了，见到父亲连行礼都不行了？”沈耀阳在陛下那里受了气，下意识就要发到沈悠嘉身上。
面对吹胡子瞪眼的沈耀阳，沈悠嘉低下头行了个礼，却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在皇宫里，谁给你行礼呢，凡事都问问自己配不配。
“父亲。”沈悠嘉行完礼就站到了一边，面对这个渣男渣爹，她可没有什么话好说。
“你的嫁妆圣上已经吩咐下来了。”沈耀阳摆着父亲的谱：“不过你母亲的嫁妆不少，这些年也多有亏损，你不要怪你花姨娘。”
其实当年陪嫁的都是顶好的铺子，哪里会亏损呢？这只不过是沈耀阳先为自己的贪墨宁眉嫁妆的事打个预防针罢了。
自己是她的父亲，自己说什么，就是什么，难不成沈悠嘉还能反驳不成。
“父亲，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沈悠嘉用行动表明了，她能：“按照我朝律例，妇人的嫁妆在妇人亡故后归属于子女。外祖当年的规模我也略有耳闻，这铺子可不是这么容易亏损的吧？”
见沈悠嘉还敢反驳自己，沈耀阳瞪大了眼睛，顾不上这是在皇宫而不是丞相府，一个巴掌就要甩过去：“孽女，你在说什么！”
有着保镖经验的沈悠嘉稳稳地接住了沈耀阳的手腕，甩在了一边：“父亲，往日在沈府，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让家丁把我压在地上。现在我只不过问了一句，您就要给我一个巴掌。可父亲，这是不是沈府，是皇宫！您这样把天家放在哪里，把圣上放在哪里！”
“这跟圣上有什么关系。”这孽女的劲什么时候这么大了，沈耀阳的胳膊有些发麻：“不可妄言！”可他还是下意识地降低了声音。
偏殿里的声音有点大，虽然宫女太监们眼观鼻，可耳朵却在往里探。
这沈家父女，感觉可不睦啊。
“我说得可不是实话，而这嫁妆之事，是陛下金口玉言。可父亲偏说我娘嫁妆亏损严重，不过问了一句，父亲您就恼羞成怒，这难道不是对圣上不满吗？”在扯虎皮拉大旗上，沈悠嘉一向有一套。
“闭嘴！”沈耀阳下意识地左右看了看，没发现他人的身影才松了口气。可他却不想和日渐伶牙俐齿的孽女继续纠缠下去了，要是这个孽女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只怕会得圣上厌弃。
怼了沈耀阳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顿，沈悠嘉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洋溢着酸爽。
回到月华宫抄佛经时，沈悠嘉都哼着小调。不过当她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时，快速地调整了表情，作出了一副认真抄经的模样。
“沈小姐，我们娘娘有请。”淑妃娘娘的丫鬟来到了偏殿请沈悠嘉。
虽然在殿选上她是以陪伴淑妃娘娘为由来到的月华宫，可她这些日子呆下来，算上今日这次，只不过见了淑妃娘娘两次。真不知道淑妃娘娘要自己陪伴什么。
淑妃今日一袭月白色的对领广袖裙，更显得整个人高不可攀。
“这位是青烟，就是随你去清算你娘嫁妆的嬷嬷。”淑妃淡淡地扫了过去，由着丫鬟将青嬷嬷带到了沈悠嘉的面前。
“请沈小姐安，奴婢之前出身于内务府的算坊。”青嬷嬷看上去并不严厉，反而有一种寻常人家祖母的慈祥。
既然是算坊的话，业务能力肯定是没有问题的。沈悠嘉在心里盘算着，与其让来个不知底细的嬷嬷，淑妃给的反倒更让人安心些。
她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冷面的男子——楚霄年那看似冷漠却帮了自己好几回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