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沈府。
在朱雀大街上遇到楚宵年之后,沈靖远心中惶惶,总觉得有些害怕。连和狐朋狗友饮酒作乐都有些不得劲。
一回到院子里,花姨娘就坐在八仙桌前盯着他。
这个儿子,虽得老爷疼爱,却文不成武不就,是个活脱脱的纨绔子弟。花姨娘对他是既有慈母之心,又有着烂泥扶不上墙的痛惜。
“远儿,今日怎么这么晚回府?好不容易央了你父亲放你出来,你可别又给娘惹事。”花姨娘嗅到沈靖远身上的酒气,眉头蹙起,满脸不赞同的神色。
见到花姨娘,藏在心中的心虚又涌了上来。他把朱雀大街的事一五一十地给花姨娘说了,又担忧地看向她:“娘,你说我不会把那个煞神得罪了吧,我该怎么办啊?”
这副没出息的模样惹得花姨娘下意识想骂人,你知道人家不能得罪就躲远一点啊。可她又什么办法,到底还是死自己的儿子。
看来这嫁妆,等不及自己慢慢整理了。不过好在,她已经将宁家当年主要的铺子都动了手脚,那些收拾摆件什么,能削减就削减。反正沈悠嘉又没有当年的嫁妆单子,她就算贪了一半,又有谁知道呢?
大概是怕什么就来什么,第二日一早,沈悠嘉就带着青嬷嬷和抱香,慢悠悠地走进了花姨娘的院子。
沈悠嘉今日一袭嫩绿的对襟长裙,头上簪着一对花心钗子,整个人透着一股杨柳初春的妩媚动人。即使是抱香那样动人的颜色,也落了她一大截。
“不知过了三日,姨娘整理的怎么样了?”沈悠嘉脸上带着笑模样,但是话确实不留一丝余地:“母亲的嫁妆一直在姨娘手里,怕不是弄混了吧。”
还好早有准备。花姨娘微笑着一挥手,示意侍女把自己放在书房里的账本拿来,说:“那哪能啊,夫人当年的嫁妆,我自是清清楚楚。不过是想再给小姐确认一遍罢了。”
“听说昨日,小姐和远儿在街上起了冲突?”在等待的期间,花姨娘把话题不着痕迹地引到了这上面:“远儿也是,都是一家子亲眷,哪里能这么鲁莽。”
“哒”的一声合上茶盖,沈悠嘉压下眼中的一丝戾气,嘴角却挂着讥讽:“姨娘也该劝劝沈靖远,不要见到个好颜色的女子就往上扑。是我的丫鬟也就罢了,要是惹到皇宫贵族头上,沈府怕也没几个命陪。”
昨日夜里,沈靖远特意避开了他想要强抢抱香这一情节,只说了楚宵年为沈悠嘉出头的事。花姨娘听到这里,脸上不自觉地散过愕然。
家里的通房小妾也不少,怎么偏要往沈悠嘉的贴身丫鬟上下手?花姨娘心下暗恨,可话语里还是一副为沈悠嘉好的模样:“这般容貌的丫鬟,还是打发的远点为妙。”
“也没这么多的登徒子。”
这般把沈靖远定义为登徒子的话语让花姨娘想反驳,可恰好这时,丫鬟抱着一沓账本过来,请安:“主子,夫人的嫁妆单子都在这里了。”
“大小姐你看,你是直接在我这个院落看,还是……”花姨娘想赶快把沈悠嘉送走,毕竟她清醒之后,愈发的伶牙俐齿,时不时就把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也好。”盘算着淑妃娘娘的旨意就快到了,沈悠嘉也不打算在这个地方多留。
说曹操曹操就到。
“宣沈悠嘉皆旨。”一个面白无须的太监在门口尖声道。
院子里跪倒了一地,沈悠嘉伏在地面上的时候还在惋惜看不到花姨娘这时候的表情,肯定很精彩。
正如沈悠嘉所料,花姨娘的情绪由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愤怒沈悠嘉竟然有这等本事勾得淑妃娘娘为她出头,再到恐慌自己在账目中做的手脚。
“既然如此,我就按淑妃娘娘的账目对账了。”沈悠嘉勾起一抹坏笑:“青嬷嬷,今晚可有的辛苦了。”
“奴婢不辛苦。”青嬷嬷霎时间就理解了沈悠嘉的意思:“淑妃娘娘那还等着奴婢汇报呢。”
这一句话实在暗示花姨娘,这宁家财产最终的下落还是要落到天家面前的,别以为做的那些小手脚无伤大雅。
还要汇报给淑妃娘娘,那自己侵吞的财产岂不是……
不安感越来越重,等到沈耀阳下朝回府,就见自己的解语花哭成了一个泪人。
“花娘,这是怎么了?”沈耀阳快走几步,上前把花姨娘拥入怀里,安抚道:“是沈悠嘉那个孽女惹你生气了?我现在就去教教她,到底懂不懂得尊重长辈!”
“沈郎,别走。”花姨娘哭哭啼啼地把淑妃娘娘的旨意说了,又提起了宁眉嫁妆的事:“宁姐姐之前的嫁妆首饰丢了不少,还有铺子。都怪我,是我不善经商。”
虽然二人都知道,这是在沈耀阳默许下的行为。但是花姨娘知道,这时候与其和沈耀阳哭闹都是他的主意,倒不如把责任揽到自己能力不足上。
“那丫头怎么就得了淑妃娘娘青眼。”沈耀阳想不通。这些年虽说淑妃不受宠,可她的亲子楚宵年确实皇上最宠爱的皇子。再加上这次的嫁妆是在皇上面前挂了号的,沈耀阳犯了难。
“沈郎陪我去悠嘉那请罪。”花姨娘现在也想不到其他的办法,最终只好拉着沈耀阳去了落花苑,企图通过父亲的威严让她不再追究此事。
可二人都忘了,首先,沈悠嘉可不是逆来顺受的傻子,她岂会因为父亲的身份就放弃追究。沈耀阳以父亲说她不孝,她就以“天地君亲师”反驳,你父亲的威严再重,重的过天子吗?
再加上沈悠嘉身边还有个代表月华宫的青嬷嬷呢,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沈耀阳带着花姨娘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凑一凑补齐吧。”沈耀阳烦躁地一挥袖子就要往外走,这个孽女,真是越来越不服管教了。
把烂摊子留给了心爱的女人,他就心安理得地去书房呆着了。他可是朝廷的肱股之臣,内宅之事,哪里值得他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