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陈平安早早起来径直策马赶往工部器具工坊,两日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他要尽快给文德帝做出眼镜,因为文德帝高兴了,剩下的事情才好办。
“王爷怎么来着这么早??”李老匠正带着徒弟打磨喷香瓶的铜件,见他风尘仆仆赶来,连忙迎上前。
工坊内灯火通明,玻璃坯子在灯下泛着晶莹的光。
“李老匠,喷香瓶的活你先让别人干,你现在又更要紧的事。”陈平安直奔主题,从袖中取出那张画着“E”字的视力表,“我要做两小块玻璃镜片,弧度得按这表上的测算来,中间厚、边缘薄,要能放大字迹。”
“放大字迹?”李老匠接过视力表,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E”字,虽不明所以,却从陈平安的语气里听出了郑重,“王爷你说,我琢磨琢磨。”
“就是要把玻璃架在眼睛上。”陈平安拿起一块透亮的玻璃坯,“父皇目力不济,看小字模糊,这镜片得让他站在三步外,能看清这表上最下面一行的字。”
他比划着弧度,“镜片直径约莫一寸,打磨时要均匀,不能有丝毫气泡或划痕,不然看字会变形。”
李老匠心中一凛,连忙吩咐徒弟:“把最透亮的那块玻璃坯取来!再备细砂、麂皮,还有弧度卡尺!”他知道陈平安口中的“父皇”事关重大,这镜片打磨容不得半点差池。
李老匠立即开工,不敢耽搁,他先将玻璃坯切割成小块,再用粗砂打磨出大致弧度。
陈平安守在一旁,时不时用卡尺测量:“再磨厚半分,弧度要更弯些,父皇近视得重,得让光线折射更明显。”李老匠屏住呼吸,握着磨盘的手稳如磐石,玻璃粉末簌簌落在青砖上,在灯光下像碎雪般闪烁。
因为不确定文德帝的度数,陈平安准备多做几个眼睛,让文德帝试试,感觉那个合适就带那个。
临近晌午,第一块镜片初成,陈平安将镜片对着工坊的账簿试了试,账簿上的小字果然清晰了几分,却仍有些变形。“边缘磨得不够匀,弧度偏了一丝。”
他指着镜片边缘,“重新打磨,这次用细砂慢磨,每磨一刻便测一次弧度。”
这一次,李老匠更加小心翼翼,徒弟们轮流递工具、擦粉末,半个时辰后,这块镜片才打磨完成。陈平安再试,账簿上的小字在镜片下清晰锐利,连墨迹的浓淡都看得分明。
“成了!”陈平安长舒一口气,眉目间透着笑意。
“另外一片镜片也按照这个制作,一定要一模一样,不能有任何误差。”陈平安话音刚落,李老匠立即出声道:“王爷放心。”
晌午的日头透过工坊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陈平安盯着镜片的目光刚移开,肚里便“咕咕”叫了起来,从清晨赶来工坊,他水米未进,此刻才觉饥肠辘辘。
余光扫过案前忙碌的李老匠与徒弟们,只见他们额头渗着汗,手边的茶水早凉透了,竟也是一口未动,更别说吃饭了。
“来人!”陈平安扬声唤门外的侍卫,“去京城‘聚福楼’打包一桌饭菜来,要他们招牌的烧鹅、酱肘子,再备些热汤热饭,多带几份。”
他顿了顿,补充道,“再回王府取一百两银子来,分发给李老匠和这几位做镜片的徒弟。”
赵成应声而去,李老匠闻言连忙停下手里的活,搓着手道:“王爷这可使不得!为陛下做事是分内之责,哪能要您的银子和酒饭?”徒弟们也跟着点头,脸上满是局促。
陈平安笑着摆手,拿起一块刚打磨好的镜片对着光看:“要想马儿跑,总得给马儿吃草,你们一上午连口水都没喝,这般辛苦,该得的,聚福楼的菜热乎,吃了有力气干活,这银子是你们的辛苦钱,买些茶水点心垫垫,别跟本王客气。”
不一会,侍卫已提着食盒回来,聚福楼的香气瞬间弥漫开,烧鹅的油香混着热汤的暖意,勾得人食欲大开。
不多时,王府的银子也送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分装在几个小袋里,看着格外实在。
“都先停下歇歇,吃饭。”陈平安亲自将饭菜分到众人手里,“酒就先不喝,等把眼镜做好了,本王请你们去聚福楼好好喝几杯。”
李老匠与徒弟们捧着热饭热菜,看着桌上的银子,眼圈都有些发红。他们做了一辈子匠人,哪受过这般礼遇?李老匠“噗通”一声跪下,徒弟们也跟着跪了一片:“王爷体恤,草民无以为报!这银子万万不能收,能为陛下做事,是咱们的福分!”
“快起来。”陈平安扶起李老匠,语气诚恳,“你们为父皇打磨镜片,半点不敢含糊,这辛苦钱就该拿着,吃好饭、有力气,把活儿干得更细,才是对本王最好的回报。”他将银子硬塞到李老匠手里,“分下去吧,别耽搁了吃饭。”
众人这才红着眼眶坐下吃饭,热菜热汤下肚,身上的乏累消了大半。
没人喝酒,连说话都放轻了声音,生怕耽误了干活,饭后收拾干净,李老匠带着徒弟们重新上手,许是得了犒劳,又或是有了第一块镜片的经验,打磨起来越发顺手,粗砂定弧度,细砂修匀净,麂皮抛光亮,每一步都精准利落。
陈平安在一旁看着,时不时提醒:“第二副弧度再弯半分,第三副边缘磨得更薄些,确保轻便。”夕阳西下时,工坊点起了油灯,灯火下,三副镜片陆续打磨完成,每一块都透亮如冰,对着账簿试看,小字放大得清晰又不失真。
接下来是做镜架,陈平安早让人备好了细金条,铜匠按他画的图样,将金条弯成贴合鼻梁的弧度,两端焊上嵌镜片的小圈,又在镜腿上刻了简单的云纹,既轻巧又显尊贵。
当镜片嵌入金架,三副眼镜并排摆在锦盒里,黄金的温润衬着玻璃的透亮,精致得像三件稀世珍宝,旁边还有一副眼镜,工艺略显粗糙,那是陈平安为太监管家李福打造的。
“成了。”陈平安拿起锦盒,指尖拂过冰凉的镜片,眼底漾着笑意。他又取过一瓶刚做好的按压式凝香露,玻璃瓶装着清透的香露,铜制喷口刻着雪梅纹,正好一并带过去。
临行前,他看向仍在收拾工具的李老匠等人,对门外侍卫喊道:“再去聚福楼叫一桌酒菜,热热闹闹的,让大家吃好喝好,今日辛苦你们了。”
李老匠闻言,带着徒弟们再次跪下,声音哽咽:“王爷这般体恤,老臣们……老臣们肝脑涂地也难报万一!”
“快起来吃饭吧。”陈平安笑着摆摆手,转身离开工坊,前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