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宫道上的宫灯次第亮起,陈平安捧着三个锦盒前往御书房,脚步轻快却不失沉稳。
怀里的锦盒隔着布料传来微凉的触感,那是给李福备的眼镜。
刚到御书房外,便见李福迎了上来,压低声音道:“王爷,陛下正在里头批阅奏折呢!”
“劳烦李总管汇报一声。”陈平安对着李福说道。
“王爷稍等。”李福说完便掀帘入内通报,“陛下,九王爷来了。”
御书房内,文德帝正对着一本奏折蹙眉,闻言笔尖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小子深夜前来又有什么事?,随即扬声道:“让他进来。”
陈平安推门而入,檀香与墨香扑面而来,他躬身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目光扫过案上堆积的奏折,烛光下,文德帝鬓边的白发愈发清晰。
“起来吧。”文德帝放下朱笔,目光落在他手中的三个锦盒上,眉头微挑,“老九,你这捧的是什么?倒像是送礼来了。”
陈平安走上前,将三个锦盒摆在案几上,笑道:“父王,这就是昨日跟您说的,能让您看清字的物件。”
“哦?”文德帝眼中闪过惊喜,“这才一天功夫就做好了?倒比太医院煎药还快。”
“父王的事,自然是天大的事,儿臣哪敢耽搁。”陈平安半开玩笑地躬身,惹得文德帝笑骂:“你这小子,越发会说好听的了。”
他说着打开最上面的锦盒,只见里面静静躺着一副眼镜,黄金镜架弯出精巧的弧度,镜片透亮如冰,边缘磨得圆润光滑,连镜腿上的云纹都刻得细致入微。
文德帝拿起眼镜,对着光端详,手指在冰凉的镜片上轻轻摩挲,满脸新奇:“这便是你说的能让朕看清东西的器物?看着倒像两小块琉璃架在金架子上。”
“父王 戴上试试便知。”陈平安接过眼镜,小心翼翼地帮他架在鼻梁上,调整好位置,“您低头看看案上的奏折。”
文德帝依言低头,目光刚落在奏折的小字上,便猛地睁大了眼,不由自主地“咦”了一声。
原本模糊成团的字迹竟变得棱角分明,他甚至能看清墨迹未干的晕染痕迹。
“这……这竟真的清楚了!”文德帝抬手扶着镜架,反复低头细看,眼中的惊讶渐渐化作狂喜,“老九,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这小东西比太医院开的明目药管用十倍!这物件有名字吗?”
“父王,这叫‘眼镜’。”陈平安忍着笑意,又打开第二个锦盒,“您再试试这个,这副镜片弧度稍弯些,看看哪个更舒服。”
文德帝连忙摘下第一副,换上第二副,刚戴上,他便眼前一亮:“这个更清楚!看远处的宫灯都亮堂了些!”
说着又要去拿第三副,陈平安连忙按住他的手:“父王别急,这第三副弧度最弯,您试试能不能看清最下面的小字。”
文德帝依言戴上第三副,低头看向案角一本抄录的诗集,最末行的蝇头小楷竟也清晰可辨。他接连换了三副,最终选定第二副,摘摘戴戴好几遍,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妙!太妙了!有了这眼镜,朕往后批阅奏折再也不用凑这么近了!”
文德帝把玩着手中的眼镜,忽然想起什么,问道:“这眼镜能让朕看清字,是里头的玻璃缘故?”
“正是。”陈平安点头,“这玻璃透光性好,打磨成特定弧度,能让光线折射,放大字迹。往后儿臣再让匠人做些大的玻璃,给御书房换上玻璃窗,既能挡风,又比窗纸亮堂,父王看书更省眼。”
“好!好!”文德帝连说两个好字,“你瞧瞧,老九这脑子,比工部的能工巧匠还灵光!这眼镜可得收好,往后朕离不了它了。”
文德帝把玩着手中的眼镜,忽然瞥见一旁侍立的李福,见他望着眼镜的目光带着几分羡慕,便扬声道:“李福,你也来试试。”
李福浑身一僵,连忙跪倒在地,头埋得低低的:“陛下,这可是您的物件,奴才何德何能敢用?再说奴才这老眼昏花的,哪配用这般精巧的东西?”
他嘴上推辞着,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眼镜上瞟,那透亮的镜片,让他心头直发痒。
“让你试你就试,哪来这么多规矩。”文德帝笑着摆手,正要摘下眼镜递给他,陈平安却忽然从怀里取出一个锦盒,走上前递给李福:“李总管,这副才是给您的。”
李福惊得猛地抬头,看着陈平安手中的锦盒,又偷偷瞟了眼文德帝,双手连摆:“王爷这可使不得!奴才……奴才怎敢受王爷如此重礼?”他是宫中老人,最懂避嫌,当着帝王的面收皇子的礼,便是天大的忌讳。
陈平安将锦盒塞到他手里,笑道:“李总管千万别多想。您伺候父皇多年,眼也花了,这眼镜是让您看得清楚些,往后帮父皇整理奏折、抄旨意也能省力。”
他顿了顿,故意提高声音,“若是真想拉拢您,我该偷偷送您金银,哪会当着父皇的面送这显眼的物件?这不成心让父皇疑心吗?”
文德帝闻言哈哈大笑:“老九说得在理。他若真想搞小动作,哪敢在朕面前明目张胆?你就拿着吧,这小子做事虽跳脱,心却是正的。”
李福这才敢打开锦盒,只见里面的眼镜虽不如帝王那副用黄金打造,却也是黄铜鎏金镜架,镜片同样透亮如冰,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他颤抖着手将眼镜戴上,先是眼前一亮,随即红了眼眶,案上的烛台纹路、奏折边角的批注,甚至连文德帝龙袍上的暗纹都看得一清二楚。
“这……这竟也这般清楚!”李福激动得声音发颤,连忙摘下眼镜磕头:“谢王爷恩典!谢陛下恩典!奴才……奴才无以为报!”
“起来吧。”文德帝摆手道,“往后你戴着它伺候朕,把奏折看得仔细些,就是最好的回报了。”他转向陈平安,眼中带着赞许,“你倒想得周到,连李福都记着。”
“父皇身边的人舒心了,父皇才能更省心。”陈平安笑道,又对李福道,“李总管若是觉得镜片弧度不合适,或是镜架磨得慌,尽管去工部说,我让匠人再给您调整。”
李福连忙摆手:“合适!太合适了!哪敢再劳烦王爷?这样就很好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眼镜收好,锦盒在手中重若千斤,这不仅是一副能看清东西的眼镜,更是皇子的体恤、帝王的信任,是他在深宫多年从未受过的礼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