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君？”陈平安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圣旨，圣旨展开，晨光洒在上面，“文德帝御笔亲书”六个大字格外醒目，“父皇不仅下了口谕，还留了手谕为证，太子殿下若是不信，大可自己看！”
亲卫上前一步，将手谕递到太子面前。
太子颤抖着伸手去接，指尖触到绢帛的冰凉触感时，心已经沉了半截。他逐字逐句地看，御笔的力道透过墨迹传来，“令镇北王陈平安持训诫鞭，训诫太子行事鲁莽之过，若其不服，可代朕立施惩戒，以儆效尤”一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眼底。
之前的疯狂怒吼瞬间消失无影无踪，太子脸色惨白，握着绢帛的手不停发抖，连声音都弱了几分：“这、这不可能……父皇怎会这般对我？我是他的太子啊……”
“太子？”陈平安上前一步，玄铁训诫鞭在掌心轻轻敲击，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太子心上，“在父皇眼里，你是太子，更是大乾的储君，当以天下百姓、三军将士为重，可在本王眼里，在这燕西城的将士眼里，你只是个凭一己之私，害数万兄弟埋骨沙场的失职者！”
他转头看向城头上的士兵，声音洪亮，足以让每个人都听清：“昨夜守城，多少兄弟中箭落马，多少兄弟被金军的刀砍伤，甚至连手臂被射穿的老兵，都还在推着石头守城！可殿下呢？躲在城主府里，连城头的血迹都没见过！你可知道这样的结果都是你一手造成的？这样的储君，该不该训？”
“该！”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城头上的士兵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齐声高呼：“该！该训！”
呼声震得城墙都似在微微颤抖，太子站在原地，看着眼前一张张带着伤痕却满是坚毅的脸，听着此起彼伏的呼喊，终于没了往日的跋扈，眼底渐渐露出慌乱，连脚步都往后缩了缩：“陈平安，你、你别太过分！就算有父皇的手谕，你也不能当众对我动手，传出去……”
“传出去？”陈平安打断他的话，目光锐利如刀，“本王要的就是传出去！要让天下人知道，大乾军纪如山，就算是储君，犯了错也得受罚，要让三军将士知道，父皇心中装着他们，不会让他们的血白流！”
话音落下，陈平安抬手，训诫鞭带着风声，“啪”的一声落在太子的肩上。
太子疼得浑身一颤，肩头瞬间红了一片，他想挣扎，却被身后的亲卫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第一鞭，罚你急功冒进，致北境将士死伤惨重！”陈平安的声音没有半分波澜，鞭身再次扬起，又落下，“第二鞭，罚你临阵退缩，置燕西城百姓安危于不顾！”
两鞭落下，太子的锦袍已经被打破，渗出血迹，他眼底满是怨毒之色。
“第三鞭，罚你不知悔改，到此刻还想着储君的颜面，不想着战死的兄弟！”
第三鞭落下时，太子再也支撑不住，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全靠亲卫扶着才勉强站稳。他低着头，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泪水和狼狈，再也没了半分储君的模样。
陈平安收回训诫鞭，目光扫过太子，又看向城头上的士兵：“今日这三鞭，是替父皇训诫，更是替战死的将士讨公道！往后，若再有人敢无视军纪、漠视将士性命，无论身份高低，皆如此例！”
“王爷英明！”
士兵们齐声高呼，不少人甚至单膝跪地，眼底满是激动与敬畏。昨夜他们还在为战死的兄弟惋惜，今日陈平安便替他们讨了公道，这份情谊，这份威严，让他们对这位镇北王，更添了几分死心塌地。
太子瘫在亲卫手中，听着士兵们的呼喊，只觉得颜面尽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暮色漫上城头，最后一批工匠才扛着工具离去。
城头上的火油桶堆得整整齐齐，滚木与擂石也按区域归置妥当，连空气里都少了几分战事刚歇的慌乱，多了些厉兵秣马的沉稳。
陈平安的临时居所里，烛火昏黄，桌上摆着一碟酱肉、一盘青菜，还有半碗没吃完的糙米饭，他刚拿起筷子，想填填肚子，门外就传来徐世忠的声音：“王爷，属下有情况需向您汇报。”
“进。”陈平安放下筷子，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这个时辰徐世忠前来，绝非寻常事。
徐世忠推门而入，一身铠甲尚未卸下，肩头还沾着些尘土，他躬身行礼后抬声道：“王爷，值守的士兵来报，太子殿下……已经离开了燕西城。”
“离开？”陈平安眉梢微挑，随即又平复下来，只是淡淡点了点头，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波澜，“离开了也好。”
他端起桌边的温茶，抿了一口，茶气驱散了些许倦意，“他留在这里，既不懂如何加固城防，也帮不上调度兵力的忙，反倒容易让将士们束手束脚，走了倒省得添乱。”
徐世忠站在原地，见陈平安这般平静，还是补充了两句：“士兵说，太子殿下离开时脸色铁青，属下本想派人去拦，又怕贸然动了太子仪仗，反倒落了不妥，便先赶来向您请示。”
“不必拦了。”陈平安抬手打断他，语气坚定，“他既然决意要走，便是早有打算，就算拦回来，也无心留在这燕西城，再者，他终究是大乾储君，仪仗在前，真要硬拦，传出去反倒会被人借题发挥，说咱们以下犯上。”
徐世忠闻言，立刻躬身应道：“属下明白，这就传令让士兵不必追踪，专心值守城防即可。”
两人又简单核对了今日城防加固的进度，确认火油、粮草的储备都按计划推进后，徐世忠便起身告退。
房门关上的瞬间，屋内的烛火晃了晃，陈平安脸上的淡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复杂的忧虑。
他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着外边点点的灯火，心中愁绪万千。
“太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陈平安望着那串灯火，低声喃喃，声音轻得几乎要被夜风卷走。
今日当众用训诫鞭惩戒太子，看似步步强硬，实则他每一步都斟酌再三。
太子急功冒进，不仅丢了燕州城，更让数万北境将士埋骨沙场，若是不加以惩戒，三军将士寒了心，天下百姓也会质疑朝廷的公正，这份惩戒，从来不是他私怨，而是给战死将士、给燕西城百姓的一个交代。
“太子殿下，你一定要懂，今日之事，并非我有意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