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老夫人是否话里有话，可孙芥就是当了真。自打老夫人进了房间，她便直接在约定好的三步外跪了下来，怀中的陶瓷娃娃也温柔的拥着。
孙芥一直坚信，只要自己功夫做到位，只要自己的决心够坚定。老夫人就算是寒冰也总有融化的一天，就算是块儿顽石也总有水滴石穿的一天。
可是孙芥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时至傍晚竟然下起了滂沱大雨。
听闻刘嫣与骏王的成亲之礼定在先前，就是因为接下来的天气太冷并不适宜。
孙芥瑟缩的环住自己，可是单薄的衣物却并未能带来什么温暖。而老夫人的房门依旧闭的严实，连条带着些许希望的缝隙都没有。
既然说好了要跪出一个手掌宽的深度来，那么便差一点都不行。
倾盆大雨无情的砸在头顶，原本蓬松柔顺的秀发不稍一会儿便结成了一缕缕，然后妥帖的粘到脸上。
豆粒般大小的雨滴挂在孙芥长而卷的睫毛上，最后滴下滑入眼里。无数的寒凉气息环绕在身边，她开始忍不住的打颤，嘴唇也被冻得发紫僵硬。
上官弦握着油纸伞的手用力攥紧，望着那抹颤抖的虚弱背影而心疼无助，最后顺着脸颊流下热泪却和雨水混杂在一起。
“芥子，我爱你，很爱很爱...可是我不能再这样拖累你了，对不起。”上官弦默默呢喃了一句，随后大步走到雨中跪着的孙芥身边。
孙芥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茫然的抬头看着身边陪同的人，大惊：“公子？你怎么在这里？雨太大了，你身体还没养好会害风寒加重，快回去！”
“你拿我说的话作耳旁风是吗？”上官弦没好气的弯腰抓住孙芥的手腕，一把将她拉扯起来，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身体没好会风寒加重，你难道就不会害风寒了？”
孙芥淡然的摇着头想要挣脱开上官弦的大手，语气坚定：“芥子怎样都没事，可是一定要让老夫人看到这份决心，看到芥子对公子的真心。”
“呵呵。”上官弦突然不屑的一笑，骤然松开手并嫌弃的推了孙芥一把，冷眼看她踉跄着跌了出去：“你若是害了风寒落下病根就是一个长久的麻烦，就会成为累赘，那我为什么还要接受你的真心？”
孙芥跌倒在地，木讷的抬起头分外疑惑：“公子这话...什么意思...”
上官弦几步上前，冷冷的负着手，邪佞一笑似魔似幻：“没什么意思啊，就是陪你玩腻了，不想你再像个疯子一样的折磨着自己还不停的纠缠我。”
“纠缠？”孙芥一头雾水的起身反问：“公子明明说过喜欢芥子，你我分明是两情相悦，如今怎么成了纠缠两字。”
“你是傻子是白痴吗？本公子要玩弄你，难道还要说讨厌你？那样本公子如何玩啊？”上官弦挑衅般靠近浑身僵硬的孙芥耳边，呢喃：“不过这些天也多谢你了，本公子玩的还算尽兴。只是没能同你上床有过鱼水之欢就腻了，还真是替你觉得遗憾呢。”
“不！不是这样的！”孙芥震惊的捂着头，大力摇晃：“公子才不是这样的卑鄙小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这样说的，为什么要骗芥子！！我不信，我不会信的！”
上官弦冷眼看着面前浑身湿透的女子，从鼻子里发出冷哼一声：“其实信不信在你，与我无关。只是我母亲在外人口中本就是个言语冲撞品行不佳的女子，那么我作为她的儿子，又能好到哪去呢？
呵呵，也不过是多弹几年古琴修身养性罢了。一张伪善的面具戴久了，你还真把我当什么好人了？有够搞笑。”
孙芥脸色苍白如纸，仍然不停否定：“不...不是...”
“行了，你也别在这浪费时间了，你我就此一拍两散便结束。否则再纠缠不清，我就直接命秋伯将你赶出府邸流浪街头！”
上官弦说完，没再等孙芥多说一句便直截了当的转了身。他真的不想看到孙芥纠结难过的小脸，他真的怕自己一时忍不住会害了她。
“公子，求求你不要抛弃芥子。突然间到底怎么了，说清楚好吗？发生了什么事？公子你不是这样的人，芥子知道的。”孙芥不肯放手的快步追上上官弦，小小的手用尽全力拉扯住他的袖袍。
上官弦脚步停下，默默忍下想要回头的冲动，声音淡淡：“错过就是错过了，玩弄你就是玩弄你。根本没发生任何事，你也从没真正的了解过我。好狗不挡道，快滚！别再烦我！”
话音落，上官弦大力的甩掉了孙芥的手，随即快步走出了庭院。
然而下一刻，拐了一个弯便消失在孙芥视线中的上官弦竟凶猛的咳出一大口血，最后缓缓失去意识晕倒在了积满雨水的深坑里。
刚刚...真的是你吗，公子？
方才，真的是那个竹枝小憩如画中仙的人？是那个救我于冯府血池的人？是那个对我倾囊相授琴技的人？是那个天后庙同求陶瓷娃娃的人？是那个于骏王府醉酒直言爱意的人？是那个喜欢夜半躺在我身侧拥我入怀的人？还是那个甜言蜜语，帮我荡秋千，为我用落叶铺就小路，要和我一起种草莓的人？
我们做了那么多，经历了那么多...事到如今，又怎能用玩弄二字来搪塞？突然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无数的回忆强行冲进脑海，孙芥无力的跪倒在雨水中，决堤的眼泪和雨水混杂难分...最后完全脱力，连半步都再也挪不动的晕了过去。
看啊，老天爷就是这般喜欢捉弄相爱的两个人，非要爱而不得非要生死离别才行。
此般暴雨倾盆几乎不会有人在外工作，可偏偏孙芥和上官弦两人隔着一个拐角竟双双晕倒在了冰凉的积水中。
天边孤鸟叫嚷着找寻避风的港湾，找寻走散的亲友。可惜雨太大，冲散了终究是散了，无论再怎么有执念都改变不了结果。
上官弦和孙芥的执念太深，亦如那孤鸟。
如果活着却不能够拥抱彼此，真的会变疯变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