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玲茹呆住。
她错愕地看着老夫人：“那您刚才……”
“我说我有决定？”老夫人扯了扯唇，满脸的皱纹因为生气好似又深了几分：
“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娃儿，以为随便拿点果子糊弄糊弄我，我这个老太婆就能上当了？”
荣玲茹不明所以。
“先是要回那丫头的屋子，如今又要我派人去找。”老夫人冷笑：“我倒是不知道那死丫头何时和采兰他们关系这般好了。”
荣玲茹沉默。
她也疑惑过这个问题。
方才听采兰他们几个讲话时，她一心只挂着溪姐儿的事儿，倒是没太注意。
不过，荣玲茹并不觉得采兰他们与溪姐儿关系要好有什么古怪。
溪姐儿虽然性子刁蛮了些，本性却是不坏的，而采兰那几个孩子本性更是坏不到哪儿去。
都是一家的孩子，以往合不来，哪还能一辈子合不来呢。
“果真是和她娘一个德行。”老夫人啐了一口，不无愤恨：“就算只生不养，也断不了从娘胎里带来的狐狸性子！”
荣玲茹脸色变了。
她嘴唇翕动：“娘，当初之事……”
“你想说什么？”老夫人似笑非笑：“说当初之事，那娘们儿没错，错的是我这个老太婆？”
“媳妇不敢。”荣玲茹摇头，却还是不甘心：“可溪姐儿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她总归是无辜的。”
“无辜？”老夫人竖起了眉，满是沟壑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异常的精亮：“那我这个老太婆就活该了？”
荣玲茹不说话了。
老夫人闷哼一声：“我老沈家对得起她了。”
荣玲茹还是没吭声。
此时此刻，她终算是放弃了对老夫人所抱有的幻想，默了一刻，荣玲茹恢复了平日的温吞：
“如此，那媳妇就先告退了。”
转身离开时，老夫人叫住她：“方才你听见那几个小崽子说什么了么？”
荣玲茹回头看她，没敢应声。
“说我老太婆冷血呢。”
老夫人扯了扯唇，哈哈哈朝天大笑三声：“我冷血，我老太婆活了一辈子、守了一辈子、耗了一辈子，换来我乖孙孙们一句冷血，合着倒成了我这老太婆自己的错了！”
荣玲茹听言，皱了皱眉，却还是没反驳。
她沉吟一刻：“老夫人，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过去的事了。”老夫人哼笑：“是啊，都过去了。”
“老三媳妇。”老夫人忽然叫住荣玲茹：“你是不是也觉得我错了？”
荣玲茹愣了楞，旋即摇头：“不敢。”
“不敢？”老夫人失笑：“几个儿媳妇里，属你最不会骗人。”
“你嘴里说的不敢，心里却觉得就是我错了，对吧？”
荣玲茹闻言沉默。
她知道老夫人的心结，也不好再劝，只躬身行礼，离开。
荣玲茹一走，院里再度安静下来。
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怅然若失。
嬷嬷走来，小声劝慰：“老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才好。”
老夫人抬头，嬷嬷一愣。
嬷嬷觉得老夫人好像又老了许多。
老夫人委屈低喃：“怎么所有人都觉得是我错了……”
嬷嬷没有吭声，只是试图安抚老夫人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
……
沈家三姊妹从老夫人院里出来后并没有走远。
三人和莲心藏在角落里暗中观察。
可是，时间缓缓流逝，除开荣玲茹从院里出来，再没人进过老夫人的院里。
“老夫人该是在敷衍我们！”沈采兰垂头，说不出来是沮丧还是其他：“这么久了，半点动静都没有。”
“她怎么能那样！”沈钰流气得不轻：“都吃了咱们的果子了，她那么大一个大人，怎么还说话不算话呢！”
“其实，方才老夫人也没答应要去找。”沈初叹息一声，低声道：“说到底，是我们误会了老夫人的意思。”
莲心担心：“那现在该怎么办？方才我回去看过了，小姐还是没回来，她会去哪儿啊？”
“不管去哪儿，我们先出去找找吧。”沈初道。
其余三人，觉得似乎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拿了油灯便要出府。
沈初叫住莲心：“莲心，你留在府里再到处找找，若实在找不着，就回院里等着，如果姐姐是自己出去的，该是会回来的。”
莲心不太愿意，可一想着自己出去也是找，在府里也是找，便同意了。
但，找人一事说的轻松，真要找起来，却难于上天。
皇城那么大，去哪儿找。
以前，沈怀溪不见了，想都不用想，去岑家肯定能找着。
但如今，沈怀溪已然和岑家断了干系。
他们只能勉强猜着该是和孙家有关。
但，偏偏就是孙家让三兄妹犯了难。
岑家无论内里如何，表面上至少是磊落的，孙家却是出了名的宵小之辈。
天知道，若是沈怀溪真被孙家带走，会被他们带去何处。
三人像无头苍蝇一般找了大半个时辰，街上除了更夫和乞丐，碰着的大多是瞧一眼便觉得可怕的人。
比如，几个站在街角虎背熊腰的男人。
那些男人无一例外的说见过沈怀溪，还十分热心的说要带他们去找。
三兄妹听言，欢天喜地，但跟走了一段，便察觉出不对味儿来了。
越走越黑。
沈初抓着沈采兰和沈钰流就跑，那些人跟着追。
没跑几步沈钰流便被那些人给抓住了。
沈钰流发出杀猪一般的哭喊，引来路边的商户点灯。
沈采兰见状，也跟着嚎。
果然，更多的商户点灯，但没人开窗，更没人开门。
好不容易有人开了一扇门，其中一个汉子朝着那人低斥一声：
“老子收拾自家孩子，少多管闲事！”
那人愣了愣，低骂一声‘作孽哦’，就要关门。
沈初见状，连忙跑到那商户门前，抵住他的门声泪俱下：
“叔叔，求求你救救我们，我们是侯府家的孩子，根本不认识他们，更不是他们家的孩子。
这些人是拐子，他们是要把我们兄妹拐去卖啊！”
那商户本是不打算理会沈初，要直接关门的，可听说他是侯府的孩子，关门的手忽然就顿住了。
不只是他，好些亮着灯的商户听沈初那般讲后，直接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