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心恍惚抬眼，吓了一跳。
不知何时，她和自家小姐已经被看热闹的客商们围了个水泄不通。
目光所及之处，乌泱泱的全是人。
莲心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小……”
“小场面。”沈怀溪浅笑。
今儿能来飞星楼里的，多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买卖不成，也极少会起争执。
客商们见那摊主气得不轻，忙问发生了何事。
摊主立即大声嚷嚷起来：
“在下陈树，是青白琉璃的东家。
诸位若是对琉璃行当稍有了解，都该知道我家的琉璃不管是做工还是材质都是出了名的仔细精致，可这黄毛小子居然说我的琉璃佩做工拙劣，是下等货色！”
陈树将那枚鸳鸯佩递到人们眼前：
“诸位都是见多识广的本事人，大可瞧瞧我这琉璃佩是下等货色吗！”
陈树说完，立即引来嘘声一片：
“今儿能进飞星楼的货，哪一件不是精挑细选的。
人青白家的琉璃鸳鸯佩可是皇城一绝。
这小子这般讲，也不知他是看不上人陈树还是看不上飞星楼。”
“你们瞅瞅这小子和他那奴才，浑身上下的家当加起来怕也没有二两银子，别是偷溜进来的吧？”
“今儿个咱们带来的可都是价值不菲的宝贝，要是谁的东西少了一件两件的，找谁赔啊！”
……
莲心小脸臊得通红，她怯怯地看向沈怀溪：
“小……少爷，要不，我们跑吧？”
沈怀溪：“怎地就要跑了？”
“这里的人不好惹。”莲心快哭了。
“你觉得我好惹么？”沈怀溪脸上浮起一抹淡笑。
她看向陈树，目光淡淡：
“我倒是没听说过皇城里有家叫青白琉璃的，想来该不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铺子。
这般上不得台面的铺子居然被你们这般吹捧。
难怪我瞧了一圈，也没什么东西能入眼。”
她浅浅叹息一声：“这飞星楼也真是的，怎么什么卖主儿都敢往里放，也不怕砸了自个儿的招牌。”
冷不丁的一句话，让客商们怒气冲天。
好家伙，这和说在场的每一位都是垃圾有什么区别！
方才夸青白琉璃的商贩没忍住：
“听公子这话的意思，是常来这飞星楼？
既然公子对飞星楼很熟悉，该是知道今儿在飞星楼里卖的宝贝都得经过飞星楼鉴宝管事的掌眼？”
“知道。”沈怀溪答。
“那你可知飞星楼管赏鉴的是谁？”
沈怀溪看他：“林识途？”
“你知道林老先生？”
那人语塞片刻，又道：
“你既知晓林老先生大名，该是知道他对古玩珍宝最有研究，他可是咱大历最懂宝物的人。”
“所以？”
沈怀溪挑眉：
“林识途擅鉴宝，便不会看走眼？要我说，他也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老家伙罢了。”
在场之人纷纷色变。
口气可真大啊！
林识途在大历可是鉴宝行最为德高望重之人，沈怀溪这话却是完全没将人放在眼里。
人们打量起沈怀溪，好奇她到底是井底之蛙不知天高地厚，还是大有来头。
前者倒是好说，一通打骂之后将他赶出飞星楼，今儿这事儿便是了了。
但若是后者……
方才可都差明着说他是贼了。
日后他要是想打击报复什么的，那才是大事不妙。
诡异的沉默蔓延开来。
陈树左右环顾，只见方才还帮自己说话的客商们已然闭嘴，不禁气急。
亏还都是见过世面的，竟是被这穷小子三言两语就给唬住了。
关键时候还得靠自己！
他上前，挑衅看沈怀溪：
“我常年在皇城做买卖，京里头说得出名字的勋贵少爷我也认识不少，但公子你实在让我觉着眼生。
不如将你的帖子拿给我瞧瞧，我倒要看看是哪家的公子，竟是连林老先生都不放在眼里。”
此话一出，莲心险些站不住了。
陈树发觉莲心的怯意，越发肆意：
“拿不出来？
别真是被大伙儿说中了，你俩根本就是偷摸着进来的吧！”
沈怀溪压根没听陈树说话，她的目光楼道里的一对男女所吸引。
男子体贴地扶着女子，低头说着什么，女子瞬时娇羞的红了脸。
分明是一副神仙眷侣的美好画面，但在沈怀溪眼中却是那样的刺眼。
原因无他。
那男子是狗男人徐从夏。
那女子想来便该是他攀上的高枝儿了。
沈怀溪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高枝儿还真挺高的，竟是高到能进飞星楼的程度。
怪不得徐从夏宁要杀了自己，以绝后患。
只是，徐从夏啊徐从夏，你为了高枝儿害我性命，可有想过惹着我沈怀溪的后果？
见沈怀溪没吭声，陈树来劲儿了：
“小子，你可知往年偷跑进飞星楼的人最后都是什么下场，送官都算是最轻的！”
陈树话音刚落，只听得晃荡一声。
莲心瘫倒在地。
倒地的瞬间，袖间的包着玉簪的手帕也滚了出来。
莲心未曾注意，她的脑子里只荡着一句话：
完了，真完了……
先前对沈怀溪身份有迟疑的客商们见莲心的反应，顿时了然——
还真是偷溜进来的！
……
“哎，这是什么？”陈树捡起地上的手帕。
“不会是这小子偷的东西吧？”
当即有人道：
“快打开看看！若真是丢的东西，可得要报官！”
……
“你们住手！”莲心回过神来，她踉跄站起，试图将手帕抢下。
然而，她动作到底是慢了一步，陈树已经将手帕打开。
手帕里包裹着一支玉簪。
玉簪成色很普通，顶天了也就一二百两的货色。
陈树蹙眉，这样的簪子在寻常人家或许还值些钱。
但在今日的飞星楼却属于人们不稀得多看一眼的货色。
“是一支玉簪。”
陈树收敛心思，将玉簪高高举起，对着围观的客商们大声道：
“有哪些东家今儿个是拿的首饰来卖，赶紧去瞧瞧自个儿摊子上可曾有少过簪子！”
“那是我家小……少爷的簪子！”莲心嘶喊：“你还给我……”
无人理会莲心。
摊主们已经回去清点带来的东西了。
不过片刻，不远处的摊位上传来一阵惊呼：
“嘿，我这儿还真少了一支簪子！”
惊呼落地，立即有人大声笑道：
“啧，方才瞧着这小子说得有模有样的，我还以为他当真有什么来头呢，没想到居然是个贼！”
“大伙儿可赶紧看看还有没有丢其他东西吧，这两小贼进来这么久了，指不定偷了多少呢！”
……
下一刻，飞星楼里头一声接一声的呼喊响了起来：
“我摊子上一对玉镯子不见了！”
“我丢了一枚白玉扳指！”
“我那尊红珊瑚哪儿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