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琴组第一的小姐又弹了一遍曲子。
负责评判的先生们为谁夺第一争得面红耳赤。
与争执不休的先生们相比，各组第一的小姐神情倒算平静。
高台之下，沈怀溪打了个哈欠。
这春华宴的劳什子第一要评判出来也太费劲了，想当年的武林大会选盟主也没这么老火。
听着沈怀溪的哈欠声，坐在她前头的主家大人生怕自己将觅影阁的当家的给怠慢了。
他转过身来，满脸堆笑：“沈小姐，依您之见这四位小姐谁能得第一？”
沈怀溪被问得有点懵：“这还有我的事儿？”
主家大人略有尴尬，旋即笑得更憨：“实不相瞒，几位先生争执不下，一时半会儿怕是定不下来，沈当……小姐。”
说着话，发觉沈采兰和吴沃娘凑过来，主家大人连忙改口：“听闻沈小姐您博学多才，若是您来评判，想来无人有异议。”
“沈怀溪博学多才？”凑过来偷听的沈采兰和吴沃娘被主家大人的话惊得不轻。
两个小丫头面面相觑，很是怀疑这主家大人是不是认错了人，沈怀溪不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吗？
沈怀溪神情倒是没什么改变，只是听到沈采兰和吴沃娘的惊呼时，没忍住瞪了李青平一眼。
她有点郁闷。
倒不是郁闷自己觅影阁当家身份险些败露，而是……
她并不想免费给人做评判。
再有，沈芯芹那幅画也不算她自己所画，高台上的先生们不知情所以难以抉择，沈怀溪却是再清楚不过。
这没法评。
见沈怀溪沉默，主家大人咧嘴一笑，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他早就听闻沈怀溪性情高冷，刚才那话就是试探一问。
能给答案最好不过，不给也没什么恼的。
毕竟，人那么大个觅影阁的二当家能来自己举办的这小小的春华宴已经让他受宠若惊了。
就在这时，李青平涎皮嘿嘿笑：“大人怎么不问问我呢，我倒是有看好的姑娘。”
主家大人听言，无比期待的看他。
李青平挑眉一笑。
沈怀溪瞧着他笑得不怀好意，心中咯噔一声，直觉不好。
没等她阻止，李青平已经开了口：“我觉得那幅画最好。”
沈怀溪：！
说好的兄弟情深呢！
狗比李青平，你今儿压根就是为了看我笑话吧！
沈怀溪直觉若是沈芯芹得了第一，那接下来肯定会有人认出画中人是顾向景了。
她垂着头咬着牙，打定主意，待这劳什子春华宴结束之后，要狠狠揍李青平一顿解气。
“我也觉得那幅画很好。”主家大人对此很是赞同：“就是不知那沈小姐是不是不善画死物，除开那位将军的脸，其余所画真是毫无灵魂。”
李青平听言，还想说几句，被沈怀溪狠狠瞪了一眼。
察觉到沈怀溪真的发火了的李青平瞬时安静如鸡。
不止安静如鸡，李青平还不无讨好的朝着沈怀溪笑：“溪姐，我也就想帮你讨个公道。”
沈怀溪皮笑肉不笑：“给我讨公道？”
见主家大人兴冲冲的往高台上走，李青平才轻声嘟囔：“溪姐虽然那幅画可能只是你随手瞎画的，但是你也瞧见了大伙儿有多惊叹你这出神入化的画工，难道你忍心自己的画就这样被人偷了？”
沈怀溪：……
她忍心！
被人偷画，和被人发现她馋顾向景，她肯定要选前者。
“溪姐，你真不在乎啊？”见沈怀溪一副山雨欲来的表情，李青平这才觉得自己大概是捅了篓子。
“那我给那主家说让他将沈芯芹那画给下了算了。”李青平嘀咕一声。
沈怀溪：“晚了。”
李青平：？
主家大人已经宣布第一是沈芯芹，宣布完后，主家大人将画放在架子上，供人观赏。
的确是晚了。
李青平看了一眼他溪姐阴得能滴出水来的脸，恐慌起来。
沈怀溪冷笑：“你最好是祈祷没人能认出那是顾向景。”
李青平讪讪：“应该不会有人……”认出来吧。
后头几个字还没说完，便有人低呼：
“你们有没有发觉这画中将军有些面熟？”
“这这这不是顾小侯爷吗！”
……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只是观画的小姐夫人们，连带着方才评画的画师们也惊讶不已。
难怪刚才他们便觉得画中人眼熟的很，一时半会儿却怎么也想不出来。
不是想不起来，而是压根没敢往顾向景那头去想。
就顾向景那比阎王还骇人的手段，谁敢将画中这位邪魅非常的将军和他联系在一起。
……
高台之上，沈芯芹在听到众人惊呼之后，表情一滞。
顾小侯爷？
顾小侯爷！
这人怎么能是顾小侯爷？
沈芯芹藏在袖中的双手不由攥紧。
照人们这般议论，只怕下一步就要问自己和顾小侯爷相识不相识了。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但凡顾小侯爷是个性子温和的，她都敢厚着脸皮说自己的确认识顾小侯爷。
偏生那顾小侯爷手段狠辣的如同罗刹，和这样的人攀熟悉，她怕是不想活了。
想来想去，沈芯芹觉得当下只能将此事含糊过去。
让沈芯芹没有想到的是，的确是有人问她是不是认识顾向景。
她刚要顾左右而言其他，却听到有个声音道：“沈小姐，你将顾小侯爷画入画中，难道是你心悦于他？”
沈芯芹微楞。
下一刻，又有人道：“怕不止是沈小姐心悦于顾小侯爷，你们瞧瞧这画里头的小侯爷眼眸带戾，神采却是飞扬，若不是相交甚久，可画不出这等逼真的神态来。”
“你这般讲，我倒也想起了一件事，早年不是陛下让宫中画师给小侯爷画像，但那画师盯着小侯爷画了一个多时辰，愣是没画出小侯爷的半点神韵。
你们说，这幅画得照着小侯爷画了多久啊？”
“久不久的咱可不知道，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大胆猜测，沈小姐和顾小侯爷肯定很熟！”
……
话风突然就变了方向。
心中忐忑的沈芯芹原本是想要反驳的。
然而当她瞧着众人看自己的目光从好奇变作欣慰甚至是惧怕，沈芯芹的心砰砰狂跳不停。
她无比享受被人惧怕钦慕。
所以当主家大人诚惶诚恐的问她，台下人所言是否为真时，沈芯芹没有否认。
“我去，沈芯芹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沈采兰炸了：“我姐夫都没正眼瞧过她！”
沈采兰想上前找沈芯芹理论，手腕被沈怀溪握住。
她急急道：“师父，这可不能忍啊！”
“当然不能忍。”沈怀溪扯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