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听到女人开口的瞬间,徐从夏便断定了这是个疯子。
他恼得不行,真是人走背运喝凉水都塞牙。
状元郎如今到了自己手里,却被天下人耻笑;到手的林研儿没了就算了,还让林相给记恨上了;大半夜的又有疯婆子找上门来说做交易。
他徐从夏就是再走背运,犯得着和一个疯婆子做交易吗!
近日来的烦闷一时间统统涌上心头,他朝着疯婆子吐了一口唾沫:“滚!”
说完,管都不管女人的手还卡在门框上,他用力摔门。
他就不信这疯婆子不怕疼。
但,这女人就是不怕疼。
蓬头垢面的女人的手仍旧死死地摁在门框上。
女人看都不看断裂的指节以及满手的殷红,还是朝着徐从夏阴笑:
“状元郎,你就不想听听我要同你做什么交易吗?”
说话间,那女人忽然用被门夹得血肉模糊的手伸向徐从夏的手。
被糊了一手血的徐从夏,后背瞬时就有些发毛。
疯子,疯子,真特么是个疯子。
他下意识的就要立即甩掉这个疯子,不想还未动作,却是听到那女人轻笑了一声,道:
“状元郎,你就不想知道那两位消失的状元郎是何方神圣么?”女人咯咯笑道:“若是没有这两个突然冒出来的状元郎,此时的您该享受美人在怀,世人赞誉的哦。”
徐从夏顿住:“你是什么人?”
“我啊,叫沈芯芹。”女人沉声道。
徐从夏皱眉想了想,自己并不认识叫沈芯芹的人,也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我是谁不重要。”沈芯芹将凌乱的发往耳后拢了拢,原本还算清秀的脸此时已青肿不堪。
春华宴上,主家下人将她拖走后,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沈芯芹本来都要认命了,却不想她居然从那几个打人的下人嘴里听见了一件事情。
一件足以震撼整个大历的事情。
那几个下人说她偷谁的画不好,非要偷沈怀溪的。
难道不知道沈怀溪是觅影阁的二当家吗,那几个下人还讲就觅影阁二当家的那神秘劲儿,保不齐那未现身的新科状元沈怀文就是沈怀溪呢。
那几个下人说得无意,沈芯芹却是听入了心中。
下人们是猜测沈怀溪就是状元郎,她却是笃定。
她清楚的记得很长一段时间,沈怀溪没日没夜的温书,当时还有人笑她说女子不能参加科考,看书也无用来着。
沈怀溪三言两语将嘲讽之人说的脸红耳赤也就罢了,还带动了学堂里的其他女子一起看书。
沈芯芹记得在打殿试结束后,沈怀溪再没看过一页书。
当时,她还和学堂里的其他女孩子一起笑沈怀溪果然是个会装模作样的,但现在她心中却有了别样的猜测。
如果说沈怀溪看书不是为了装模作样,而真是为了殿试呢?
这样的猜测一旦从脑中形成,以往那些个被忽略的事情一下子就变得无比清晰起来。
沈芯芹想起吴沃娘嘟囔着说周光霁给沈怀溪的题目好难,比殿试的题目还难。
她还想起周光霁讲谁说女子不如男时,看向沈怀溪的失落。
她又想起学堂里的那些男学生对沈怀溪才华横溢的种种感慨。
那时,沈芯芹只是随便一听便作罢,并未细想,现在想来却是让她整颗心都砰砰狂跳。
如果沈怀溪就是状元郎,这岂不是欺君之罪?
她虽然不知觅影阁是个什么地方,但就算是劳什子的觅影阁二当家犯了欺君之罪怕也只有死路一条吧?
想到这里,沈芯芹恨不能立即去告御状。
但,正当她打算那样做的时候,却是忽然反应过来。
皇帝陛下似乎对那两位状元未曾现身并无怪罪。
沈芯芹直觉这其中怕是还有款曲,于是,告御状成了沈芯芹最后的打算。
沈芯芹认为自己如今这身败名裂的下场全是拜沈怀溪所赐,她费尽心思才在春华宴拔了头筹,却被沈怀溪毁地一干二净。
害她这么惨,沈怀溪别想好过。
因着岑子夏的缘故,沈芯芹对今年的殿试格外在意。
她知道今年的状元郎因为那两位不曾现身的状元郎不止受尽了嘲讽,还丢了未婚的林相千金,更是让得罪了林相。
得知沈怀溪身份的沈芯芹自觉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但她可以找人联手。
没有人比徐从夏更合适了。
在沈芯芹以为斯言堂的林研儿便是林相的千金时,她特地打听过这位林相看好的未来女婿。
说是打听,其实也没打听出多少眉目来。
毕竟,依沈芯芹的门路,就算是徐从夏,也是她无法触及的存在。
但她也是有收获的。
比如,她知道徐从夏和自己是一路人。
即便这位状元郎表面看起来与世无争,沈芯芹冷笑,真要与世无争,就不会找到林相这个靠山。
沈芯芹咯咯笑:“状元郎你难道不想知道那两位未曾现身的状元郎到底是何方神圣吗?”
徐从夏震住。
分明知道眼前这女人是个疯婆子,但听到她的话,他到底是没忍住:“你知道?”
“那顾向靖是何方神圣,我是不知晓的。”沈芯芹淡淡道:“那沈怀文我却知晓。”
“他是谁!”徐从夏问。
沈芯芹淡淡瞥他一眼,笑:“状元可知觅影阁?”
徐从夏眸光渐深,他打量眼前这女人一番,低笑:“觅影阁?”
说话间,藏在门后的另一只手已经不动声色的去摸放在一旁的棍子。
那根棍子平日里是拿来抵门的,此时却让徐从夏发觉了新的用途。
徐从夏可不觉得沈芯芹是来和自己谈交易的。
天底下知道他和沈怀溪牵扯的人只有那么几个,无论沈芯芹是从何处知晓的,徐从夏都不会让这个女人活着离开。
“对!”沈芯芹觉得徐从夏的反应有点古怪,却也没多想,她得意道:“十分凑巧,那觅影阁的二当家叫做沈怀溪。”
徐从夏低笑:“你的意思是沈怀溪就是沈怀文?”
沈芯芹忙不迭的点头,她没想到这状元郎如此上道,她激动得很:“她让你成了皇城里的笑话,难道你就不想让她付出代价吗?”
徐从夏盯着她,声音里有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慌乱:“你的意思是沈怀溪她还……”
‘活着’两个字,徐从夏到底没有说出口。
想了想,徐从夏改口道:“姑娘里边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