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以前。
听到有人说找到了双亲的消息,沈怀溪必定不顾一切的去奔赴。
但,现在,她分明已经放弃了的。
那些曾让她期盼的,曾让她失望的,曾让她绝望的……
让郑牧方去落月楼去拿赤雪月的时候,她已经将过往全部放下。
不管徐从夏说的是是真是假,她不过是要放下过去,要重新开始。
可现在,郑牧方却对她讲,找到了。
何其讽刺!
“怀溪?”郑牧方看着沈怀溪,神情担忧:“你要去见见她吗?”
“她?”
不是说双亲吗?
沈怀溪的眼眸有几分茫然。
郑牧方小声道:“你父亲已经去世许久了。”
沈怀溪看他:“许久?”
徐从夏不是说听到自己那亲爹讲若是知道自己活着,还要再杀自己一次么?
怎么会去世许久?
沈怀溪并不觉得徐从夏会用这事儿来骗自己。
和徐从夏相识许久,沈怀溪以为徐从夏心思深归深,却不屑于在这种事情上撒谎。
沈怀溪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问:“郑老,她在宣零阁吧?”
郑牧方忙点头,说在在在。
沈怀溪笑:“那烦请郑老领我去见见她。”
郑牧方将沈怀溪的‘娘’安置在宣零阁的客房。
宣零阁虽然大,主殿和客房却不算远,然而往日里走不过几百步就到的地界儿,沈怀溪觉得今日走得格外久。
终于,到了。
郑牧方轻轻敲响了门,有人将门打开,郑牧方客气且和气的与屋内人打着招呼。
天不怕地不怕的沈怀溪双脚却是不知该如何迈步。
开门的人就是……自己的娘吗?
沈怀溪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好快。
郑牧方笑着喊她:“怀溪,你快过来!”
终于,见着了屋内人的容颜。
第一感受便是美,足以恃美行凶的长相,第二感受便是冷,明明是炎热的夏季,眼前美人儿浑身却散着渗人的寒意。
与郑牧方不冷不热的打过招呼,萧荷华看向沈怀溪。
当她瞧着与自己有七分相似面貌的沈怀溪时,身上的寒意消散无终。
萧荷华有些不知所措:“你是……我的怀溪吗?”
沈怀溪回过神来。
是这位娘啊。
所有的忐忑在瞬间消散。
沈怀溪有点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这位并不是自己要找的母亲,她是沈小姐的娘亲。
她觉得沈老夫人对沈小姐所有的区别对待,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原来,沈小姐并不是沈文镛的女儿啊。
久别重逢,郑牧方很识趣:
“你们两个许久不见该是有很多话要讲,萧……当家,你这一路过来辛苦了,我去给你们弄些吃的。”
当家?
沈怀溪好奇这称谓。
眼前女人身着布衣,浑身上下也没有半点首饰,不知当的是什么家。
郑牧方离开,萧荷华看着沈怀溪,忽的就落下了泪。
沈怀溪无措。
待瞧见眼前的美人儿哭够了,她才缓缓问:“你……这些年怎么过来的?”
萧荷华闻言愣住,想笑,却哭得更凶。
那年,沈小姐的生父也是沈家本来的老大沈文昌携妻上任,途中遇着了山贼,平日里狂的不行的沈文昌见着猖狂的山贼尿了裤子,不等对方开口,将自己的所有包袱双手送上。
那些个山贼很少见着这般识趣的绵羊,掂了掂他的包袱,看着沈文昌身边美艳动人的萧荷华说:这买路财怕是不够吧。
沈文昌察言观色,想都不想便将萧荷华推了出去,沈文昌跪着求那些个山贼放他一条生路。
在那一瞬,山盟海誓全部崩塌,瞧着沈文昌,萧荷华只觉得陌生。
原来,她爱了那么许久的人,为了活命竟是可以想都不想便将自己拱手让人。
山贼们没有理会沈文昌,而是笑嘻嘻的看着萧荷华:“你相公这就把你给我们了……”
萧荷华咬牙打断那伙人的话:“那我便是你们的人。”
就在沈文昌以为自己就此逃过一劫的时候,领头的山贼嘻嘻笑:“老子最烦孬种,尤其烦将女人推出去挡剑的孬种。”
手起刀落,沈文昌便这样没了性命。
亲眼见着沈文昌丧命,萧荷华的神情格外冷漠。
不哭不闹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萧荷华跟着山贼离开。
萧荷华被关了起来。
她听那山大王笑着说沈文昌这孬种的包袱里居然有官印,这种孬种去做官也是个孬官。
说是这样说,但那时,沈家还算显赫,山大王到底还是忌惮于沈家的地位。
他派人打探沈家动静,这一打探,让一众山贼乐疯了。
自家大儿子被山贼劫道丧命,沈家居然将此事瞒了下来。
这可实在不像是大家所为。
萧荷华闻言并不觉得有什么奇怪,同床共枕多年的相公尚且能在生死关头将自己推出去挡刀,沈家又怎么会因为自己这么一个外来的儿媳做出半点动静。
萧荷华想笑,她觉得沈家人知晓这事儿的第一反应怕不是关心自己和沈文昌的安危,而是在想丢了官印是多大的罪过。
除了那已病入膏肓的老侯爷和常年在外打仗的沈文镛,沈家个个都是孬种。
遇着丁点大的事情恨不能将脑壳完全藏在土里头,指望着他们救自己,还不如做梦。
萧荷华对沈家不抱任何希望,她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女儿。
那时,她的怀溪不过一岁。
山大王听她问起女儿,笑道:“你那闺女儿啊,被沈家人丢了,咱们兄弟找到的时候只剩了一副骨头架子。”
萧荷华滞住。
她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那山大王说的是什么意思。
山大王邪笑:“方才我好像说得不够清楚,那沈家抹去了你和你那短命的相公的存在,你们都没存在过,你那闺女儿自然也不该存在。”
萧荷华懵了。
她觉得一定是山大王在骗自己,沈家凭什么抹去自己和女儿的存在。
但……细想之下,又觉得这是沈家能做出来的事情。
丢了官印的儿子,被山贼掳去的儿媳,在沈家尤其是在沈老夫人眼里必然是一种耻辱。
沈老夫人将沈家颜面看得比天重,她断不能允许这等耻辱存在。
为了让萧荷华相信自己所言,山大王带着她去看了‘女儿’的尸骨,真真就是一具小小的白骨。
当萧荷华看到白骨的一瞬,对沈家的恨滔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