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好银子,沈怀溪再度提笔。
然而,漆黑的墨汁将纸给浸透了,沈怀溪都没能再写出半个字来。
她浅浅地吐出一口气,将笔放下。
起身,决定出趟府。
……
彼时,南院。
沈采兰满脸哀怨地看着还有些魂不守舍的曲秀云:“娘,你方才怎么就这么走了。”
明明只要再多骂死丫头几句,就能将玉簪子拿过来了。
曲秀云还是恍恍惚惚的。
沈采兰干脆扑倒曲秀云怀中,撒娇:“娘,你怎么了,方才在死丫头那儿便觉着您不太对劲,是不舒服吗?”
“没什么。”曲秀云回过神来。
看着容貌清秀的女儿,她觉得自己大约是疑神疑鬼了。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兰儿,你方才说什么?”
沈采兰:……
“娘,若是没有玉簪,咱们哪里有钱与那几位夫人推牌九?”沈采兰忧心忡忡地看着曲秀云。
前些日子,曲秀云去首饰店卖首饰的时候,偶然遇着了一位妇人。
那位妇人见她的首饰精巧,问了价钱,半点犹豫都没带,直接就给买了。
曲秀云自认有一双识人的眼睛。
她一眼瞧出那位妇人非富即贵,便想着能不能结交一下。
那位夫人听说她是欣和侯府家的,隐有几分不耐烦。
曲秀云无奈,只能将沈文镛搬出来,说沈文镛这回又立了多少军功云云。
那夫人这才多了几分耐心。
曲秀云陪着那夫人逛了一天,拍足了马屁。
那夫人很开心,答应将曲秀云介绍给自己的那些个好姐妹。
还说,下回有机会要带着曲秀云去博乐庄玩几把牌九。
曲秀云一听高兴得不行。
她都打听清楚了,那位夫人的好姐妹都是些富家家里头一个赛一个的有钱。
曲秀云想着若是到时若是有机会,说不定能将采兰的亲事给定下来。
原本,曲秀云是想事成之后才告诉沈采兰的。
但前儿,沈采兰回来时说她陪着沈钰流去校场时,受了那些个公子哥儿的嘲讽。
曲秀云一听就受不住了。
她冷哼一声:“采兰,你以后是要嫁给富贵少爷的,莫要与那些个只会舞刀弄枪的小子计较。”
沈采兰一听,立即察觉出不对味儿来了。
几番悠缠之下,曲秀云便将事儿说给了沈采兰。
沈采兰听说曲秀云认识了贵夫人,高兴得不行,可一听要去博乐庄推牌九,脸色就变了。
博乐庄是皇城里最大的赌庄。
和别的赌庄一进去便吵闹得不行不同。
博乐庄只在大堂内设了个大赌桌,其余房间设的都是包厢。
包厢里有瓜果、有茶点还有小厮弹琴奏曲儿,雅致又隐秘。
除了男子,好些个富家太太平日里也都爱去博乐庄的包厢里推几把牌九。
但,据沈采兰所知,博乐庄的赌注极大。
即便是妇人们去推牌九,没个几百两银子的底气,根本不敢进博乐庄。
曲秀云犯了难。
她全部身家加起来也没有几百两。
她的主意打了又打,最后便打到了沈怀溪的玉簪子上。
起初,她是准备随便找个由头将簪子拿过来的。
却不想上天急她所急,她还没想好由头呢,沈钰流便被沈怀溪给伤着了。
于是,她满心欢喜就去找沈怀溪兴师问罪了。
只是,她做梦也没想到,簪子没拿到也就罢了,还在沈怀溪那儿吃了哑巴亏。
“娘!”
见曲秀云又一次陷入沉默,沈采兰嗔道:
“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啊,要不,我直接去抢了簪子吧,反正府里头也没人管死丫头的死活。”
“不行!”曲秀云怒道:
“若是往日,你这般做自是无所谓,但你方才没听见么,沈文镛两口子就要回来了,你在这个时候抢她东西,岂不是落人话柄?”
“那……娘,咱们怎么办啊?”沈采兰蹙眉,委屈的很。
“兰儿,你待为娘想想。”曲秀云凝眉思索一会儿:“你先回去,总会有法子的。”
“可……”
“兰儿,你放心,不管是你还是流儿,娘都一定会给你们找到好归宿。”曲秀云低语一声,几乎是将不甘不愿的沈采兰撵走的。
沈采兰离开许久,曲秀云打开房门,瞧着四下无人。
蹑手蹑脚的出了门。
她去的方向,正是沈怀溪所在的西院。
到了西院,曲秀云并没有推门而入,而是极为谨慎地站在门口看院里的那棵树。
夜风嗖嗖,树叶被吹得沙沙作响,树叶在月色下影影绰绰。
那影影绰绰的阴影舞动起来,真挺像个人形。
看来,真是沈怀溪那个死丫头看错了。
曲秀云这一晚上惊魂甫定的心,总算是安稳了几分。
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正准备离开的时候,猛然一怔。
那树梢上头,分明有个白色的人影。
似察觉到她的目光,那人影忽的朝她转过头来。
当曲秀云瞧着那张和沈怀溪一模一样的脸庞时,终于不行了。
她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逃回了南院。
……
沈怀溪倒是不知自己跃上树梢回头的动作,会让曲秀云这般惊恐。
她只是刚准备离开的时候,猛然察觉到有人在墙后。
于是,转头去看。
不过,还没等她看明白呢,曲秀云就尖叫着跑了。
看来是曲秀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了。
沈怀溪笑了笑,一跃出了墙。
如今,她手里有了些许银钱,虽然不足以过回以前的日子,但还勉强能凑合。
这沈府,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难熬。
所有,有些事情,她得着手办起来。
……
黑夜里,被青山绿水环绕着的宣零阁的大门响了五声,三长两短。
宣零阁,大儒郑牧方所设立的学馆。
宣零阁最初的一百学子,如今都已各成一方人物。
这些年来,想入宣零阁的学子数以万计。
然而,宣零阁收学甚是严格。
十年间,也不过寥寥几十人入学其中。
平日里,宣零阁并不开门。
三长两短,是暗号。
守卫将门打开,带了面纱的沈怀溪款款入内。
见得沈怀溪,守卫一怔,刚想拦她,却是瞧见沈怀溪宣零阁先生才有的木牌。
见得木牌,守卫连忙朝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先生好。”
沈怀溪点点头,看他一眼,压了压腔调:“郑牧方在主殿吧?”
“您是沈先生?”守卫听得熟悉的声音,心中震惊不已,面上却是不动声色:“郑先生在主殿,需要我去通报吗?”
“不用了,我自己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