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亡命人各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散而复聚,激动万分。申屠嘉嘉用水果刀切断兄弟二人手腕上的扎带。聂雷甩甩腕子,忍着疼,抓过申屠嘉嘉的枪,挎在肩上。他们一口气跑出三四里,当然,刻意避开营区,免得再入虎口。由于体力近乎透支,他们停下来,背靠背坐在大石头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歇了半晌,稍作恢复,又继续打起精神西行。申屠嘉嘉边走边讲述她的遭遇。对于司文钊,聂雷想起港片的一句经典台词:出来混,迟早要还的。他的结局在开篇就已写好,可惜了。他早就察觉到,命运是个环,常在开始的地方结束,所以,智者三思而行。
又走了半小时,聂雨顶不住了,一脚踩空,伸手扶石头时,不小心蹭到胳膊伤处,疼得龇牙咧嘴,叫苦不迭。申屠嘉嘉看到聂雷除没呻吟出声,也是一脸痛苦,额头虚汗直冒,五官偶尔移位。她撸起聂雷的裤管,吓了一跳,聂雷的大腿和小腿一片青紫,胳膊也是如此。她翻了翻自己的包,看是否带着药膏,然而什么都没有。
“日他先人板板,这帮龟儿子下手重得狠,莫得良心!”
“在缅北这不是家常便饭吗?还算轻的。”聂雷说。
“能活下来就谢天谢地啦!”申屠嘉嘉蹲下摸了摸聂雷青紫处,聂雷疼得下意识弹开。
“好疼!他妈的!”聂雷忍不住骂街。
“屁股有伤到吗?”申屠嘉嘉捏了捏聂雷的臀部。
聂雷再次跳开。
“你跳什么跳?这是望闻切问诶!”
“好痒!”
“哎,你这女娃儿偏心得很,对我锅嘘寒问暖,对我不闻不问,莫得感情!这不是嫂嫂的样子嘛!”
“你说什么呀?听不懂诶!”
“你睡一觉就好了。”聂雷揶揄说。
“阎春晖这龟儿子又给我吃了些,巴适多了,就是过两天可能更厉害喽。”
嘭的一声,枪声在寂静的山谷骤然炸开,没有任何预兆,他们发神经似的抖了一抖,脖子后拧,赫然看到阎春晖带着阿坤、老马正在大约一百五十米外的地方端着突击步枪瞄准他们。他的AK枪中子弹不多了,仅存九发,手枪中还有一发,可不敢奢侈地扫射,必须像大饥荒时代珍惜粮食那样,一粒一粒地打出,以确保每一粒“花生米”都能发挥作用。
事实上,他的第一枪打空,甚至连威胁都算不上,子弹距离聂雷的肩膀尚有一尺远,钉在前面的橡树上,这一枪,打草惊蛇,聂雷反应迅速,端着枪扣动扳机还了一枪,当然也没打中。他们继续向西跑,深一脚浅一脚,在稀疏的树丛中间穿梭摇晃,在紧张的气氛下,都忘记疼痛了。聂雷顾不上抹汗珠子,一边跑,一边拆下弹匣,检查子弹数,还有三发。若是神枪手,对付阎春晖三个人足矣,可惜他不是,甚至连菜鸟都不如,况且身体受伤,影响专注度,进而影响准头。
“聂雷,聂雨,两个狗杂种,我要是不把你俩剁成肉酱,我他妈跟你们姓!”阎春晖气急败坏,声音在山谷回荡。对他来说,就算拿回身份证也得弄死他俩,不然不解气,甚至就算不要身份证,也得把他俩用石头拍死,像拍黄瓜那样,拍成一滩烂肉泥。
从激动战栗的叫骂声中,聂雷能清晰察觉到阎春晖那种丧心病狂的愤怒,似乎已完全失去理智,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见人就埋下头用牛角猛撞,谁都劝不动。
“现在反悔都没用,交出身份证也没用,下跪求饶也没用,我就是要打死你们这俩狗杂种,拧下你们的脑袋当球踢。还有那个女的,打死你再奸尸,大卸八块喂野狗!”
“先杀后奸?这人好变态哦!”申屠嘉嘉一边抹汗一边吐槽。
“从心理学上说,有这么一种人,在精神受到刺激后,往往通过扭曲的越界行为来获得某种精神补偿,越郁闷越变态,越变态越解恨。我看他是恨透咱们了,最好不要再落在他们手里,老天不会给我们第二次机会。不过幸好,咱们手中也有枪,他们不敢靠太近。”聂雷咬着牙,有气无力。
他们穿过一片空地,钻进一片密林,密林几乎看不到高大聚集的乔木,以膨大茂密的灌木为主,仿佛一片绿色的伞盖将山丘完全覆盖,俨然蒙了一块翠玉色的被子。由于有伤,又扛着七八斤重的突击步枪,聂雷实在跑不动了,进入缅北以来,他从未像今天这样无助过,迈出每一步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能跑到现在完全靠意志支撑,靠一种必须活下去的信念,他不想拖累申屠嘉嘉和聂雨。事实上,聂雨早就坚持不住了,钻林子时,几乎是爬进来的。申屠嘉嘉没有伤,要好得多,顶多有几分渴和疲惫。
钻进林子没多久,他们就看到阎春晖三人也踏入空地,正在犹豫要不要进入密林,商议后,决定先找块高地居高临下瞧一瞧,看看哪片密林动弹,就沿着哪个方向搜索。
此刻,聂雷聂雨已经躺平,闭上眼,别说开枪,连闲聊骂娘的力气都没了。申屠嘉嘉小心翼翼掏出毯子给二人盖上。聂雷闭着眼,由于实在疲乏,几秒钟后就进入梦乡。没多久,聂雨也发出细微的鼾声。太阳的光在密林中斑斑驳驳,逐渐变得暗淡,黄昏潜入人间。申屠嘉嘉也累得不行,直打瞌睡,可发自内心的恐惧使她不敢闭眼。她将突击步枪端过来,伏在聂雷脑袋前,像只警觉的猫那样,注意着风吹草动。
不知又过了多久,天彻底暗下来,空气凉飕飕的,好在林子足够密,多少能够挡住一些风势。聂雷兄弟俩仍没有醒,申屠嘉嘉实在扛不住了,上眼皮像是系了一个千斤坠,无论如何都撩不开,终于,她也顺势倒下,脸颊贴着聂雷的脑袋昏昏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