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鹤年，你在七组，我是七组组长，让聂雨暂时带你。关于我，有的人叫我阿坤，咱们组的都叫我坤哥。缅海公司的规矩，聂雨应该都告诉你了，聊手的岗位职责你也清楚。晚饭前，来我这里领台手机，明天正式工作。”阿坤翘着二郎腿，抬头盯着站着的聂雷。
“工作时间呢？”
“上午九点到晚上十二点。十二点之前，每组组长例行会检查聊天记录，统计业绩，不达标的，会受惩罚，要继续工作到凌晨两点。丑话说到前头，好好干，不然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请问老板是谁？”
“别问那么多，该你知道的，一定会让你知道，不该你知道的，别多嘴。不过既然你问了，告诉你也没啥，老板姓周，在三楼。稍后，带你去见盘长，就是管我的头儿。”沉默半晌，阿坤突然说：“韩鹤年，我感觉，你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敢问问题，沉得住气，藏得住事，就因为这样，所以我看不透你，你最好好好干，别给老子耍花活。”
“坤哥，我这人特简单，你觉得特别，恐怕主要是因为我年纪比他们大，见过世面，日久见人心，以后你就看清了。”聂雷清楚，阿坤在敲打他，胡萝卜加大棒，软硬兼施。
“希望如此，到时候别掉链子，争取给七组长脸。这块属于金三角地区，金三角，就是钱三角，也叫三不管，到处都是钱，也没人管，别跟钱过不去。跟着咱们老板混，有你出头之日。”阿坤站起来，“走吧，我和大伙说点事！”
阿坤走在聂雷和聂雨的后面，来到办公区，清了清嗓子，开始发言：“各位，我说件事。今天，我要表扬一个人，就是迈克（聂雨的花名），到缅海不到两个月，就邀请了新人，就是这位，姓韩，他年纪偏大，还没取花名，你们暂时叫老韩就行。按照奖惩制度，公司将奖励聂雨10万元人民币，晚上就到账。当你们感觉累、感觉难的时候，想想聂雨，想想那些白花花的银子，到时候要啥有啥。好，我说完了，继续干活吧。”
阿坤在畅谈时，聂雷忽然瞥见刚才那个挨打的女孩。女员工本来不多，挺显眼的，她孤独地坐在东北角的格子里，抬头望着聂雷，不知道她怎么得罪了组长。女孩也在看他，没有什么表情，但却能看出左脸有点肿，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也许在同情聂雷。
“跟我去见盘长。”阿坤带着聂雷前往一间办公室，“缅海总共有两位盘长，每位管着五个组长，一三五七九组属于一盘，二四六八十组属于二盘。只有盘长有办公室，组长还没资格，顶多在会议室里坐坐。咱们盘长姓阎，外号阎王，这可不是你们叫的，盘长脾气不好，你带点脑子，说话小心点，不然挨揍。每个新来的，都得见盘长。”
说话间，二人来到一号办公室，阿坤敲了敲门，随着一声“进来”，阿坤推门而入。办公室不大不小，靠窗的位置摆着一张实木桌子，桌上摆着一台一体机电脑，鼠标旁边横着一把电棍，及一部手机。桌角摆着一块烟灰缸，缸内有掐灭的烟蒂。桌子前面靠墙位置竖着一架钢制铁皮文件柜，柜内没看到书，透过玻璃能看到中间部分有几个蓝色文件夹，两边是一些手工艺品和一些袋子之类的，也许还有吃的。柜子和办公桌之间的空间摆着一张凳子，在柜子的右手侧有一架打开的折叠床，床上有枕头和铺盖，看来是午睡用的。总体而言，办公室有股不太好闻的味道，需要喷空气清新剂。
聂雷进来时，看到桌后坐着一位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男子，油腻得像块板油，估么三十出头，正埋头吸一团白色粉末，吸完张大嘴巴，露出欲死欲仙的微笑。毫无疑问，这位就是脾气不好的阎盘长了。
“你坐前面。”
“谢盘长。”聂雷规规矩矩坐在登子上。
盘长在抽屉里翻出聂雷的身份证，看了看，瞅着聂雷，问：“为什么来这里？”
“想赚钱。”
“以前干什么？”
“拉货，跟聂雨是同事。”
“有职业规划吗？”
“没有，哪里有钱去哪里，都说金三角遍地黄金，这不就来了吗？”
“就喜欢你这种一切向钱看的人，这也是咱们缅海的价值观。你挨过打吗？”
“没有。”
“那就做好挨打的心理准备，没人不挨打。”话音刚落，盘长抄起旁边的电棍就朝聂雷抽过来，聂雷急忙闪身。“哈哈哈哈，逗你玩。我面谈过上百个员工，你是唯一一个没有怯意的人，从容不迫，胆子不小。”
“那可能因为我目标明确吧。”
“尝尝这个。”盘长脸色瞬间又阴沉下来，将那包白粉推到聂雷面前。
聂雷瞅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组长阿坤，阿坤假装没看到，目光四处流浪，停不下来。
“盘长，我现在还没挣钱，不敢尝试，万一吸嗨了，精神不正常了，那不成为公司的累赘了吗？”
“怎么？你觉得我精神不正常吗？”盘长弓着身子盯着聂雷，气氛骤然紧张。
“没有。”
“哈哈哈哈，开个玩笑。”盘长一屁股坐回椅子，呲着牙，露出齿根上吸烟造成的黑色斑垢。“好好干，给咱们盘长点脸。一盘连续三个月业绩都输给隔壁那孙子，都加把劲。下个月再输，我他妈的年终奖都没戏了，回去吧。”
聂雷听得出，“隔壁”指的是二盘，“孙子”指的是二盘盘长。双方不睦，大概面和心不和。聂雷和阿坤离开盘长办公室。回到办公区，阿坤给聂雷安排了工位，挨着聂雨，又让聂雷到后勤办公室领了一套餐具和被褥。聂雷抱着被褥离开办公楼，前往宿舍区，阿坤带路。宿舍楼就在办公楼旁边，员工都住在一层。他们来到七组宿舍，摁开墙壁上的节能灯，水银色的灯辉冷冷的，幽幽的。宿舍不小，摆着五个铁架子床，能睡10个人，而聂雷刚好是第十人。宿舍位于阴面，阳光射不进来，潮乎乎的，和缅北的气候相符，也有点酸臭，猜是某人的袜子没有洗，不过习惯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