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手机和身份证交出来。”刀疤男终于开口,语气强硬,不容反抗,“这是规矩。”
聂雷点点头,这规矩他早就知道,慢吞吞地将手机和身份证掏出,递给刀疤男。四人分别从两个方向钻出车。刚直起身子,聂雷就看到,弟弟聂雨已经站在车外迎接。聂雨穿着一件休闲衬衫,下身是一条浅色的裤子,比自己略矮3公分,普通话不好,四川味重一些。
“老韩,好久不见喽。”聂雨上前握住聂雷的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久不见。”聂雷也拍拍弟弟的肩膀。
“这是好地方,挣得多又松活。周老板、盘长、组长都很落教,关心员工。”
聂雷点点头,仔细打量了下弟弟。聂雨瘦了,眼睛没有光彩,脸上没有笑容,甚至带着一丝忧郁和紧张。弟弟本来胆子就小,误入狼窝一个多月,想必每天都在担惊受怕。聂雷趁机又看了看缅海的整体布局。此前,他一直奇怪缅海外面的是方方正正的,里面是怎样的格局呢?弟弟高中毕业,文字表达能力有限,说不准确。现在他看清了,正方形的左侧是办公楼和员工宿舍,中心位置坐落着一座食堂,食堂前方是原来的操场。据弟弟说,左上角是牢房,右侧原来也计划建牢房,最终未果。他现在不方便转悠,只能看个皮毛。
其他人都进入了办公楼,聂雷由聂雨带着,也随之进入。办公楼共三层,经过简单的装潢,一层一进门就是一个大理石吧台,没有摆放任何文件,也没有吧台职员,连盆多肉或者绿萝都没有。在各个房间,据聂雨说,摆放着不同类型的赌桌,有押大小、炸金花、麻将、老虎机和推牌九等,还有一间超市,大多数员工会在发工资后赌几把;进入二层,就是办公区域,上百员工分列在四个工作区内,有男有女,男多女少。每人一个格子,格子里摆着一个塑料水杯,一个饭盒,几乎都低着头玩手机,和别人聊天,手边摆放着本子和笔,方便记录经验心得,也有供参考的话术,一页一页的,满满当当。
聂雷注意到,他进门后,有不少员工偷偷瞅他,表情严肃或木讷,面孔大都青涩,年纪在20岁上下。他猜他们一定在想:又一个倒霉蛋被骗进来了。聂雨曾告诉他,这里的员工也有极少数是自愿来的,是重点培养对象,那些组长多是这类人,经过多重考验,最终获得老板和盘长信任。这些底层管理者有资格请假外出,而组员绝无可能。
“第一天可以不用干活,先熟悉下纪律规定和环境,再领一台新手机。”聂雨说。
“咱们组组长是谁?”
“稍后我带你去见,先来这边学习奖惩制度。”聂雨在前带路,来到走廊。走廊墙壁贴着一张A4纸,上面罗列着8条规定:
* 当日无操盘,罚500元或5棍
* 3日无入账,罚1000元或10棍
* 无故迟到或早退,罚10到1000元
* 单笔50000元以上,奖励5%或6%
* 如邀请新人加入,奖励10万元
* 如欲逃跑,罚100棍并入住水牢
* 如欲回国,需缴纳30万至50万赎金
* 月底业绩达标者有机会外出娱乐
“还有一些潜规则没有写出,有的娃千烦儿,绝食,特别倔,先打一顿,然后被卖到别的公司,那就更惨喽,有被切断手指的,还有被嘎腰子的。”
正在此时,聂雷听到一声惨叫,扭头一看,一个身材像棒槌似的男子薅着一个女孩的头发从办公室出来,走到办公区,一把将女孩摁到在地。女孩年纪不大,也就20岁,身材微胖,是真正发育膨胀的状态,留着及肩长发,乍一看甚至觉得有几分漂亮。
棒槌男弓着虾球腰,对女孩拳打脚踢,脚主要攻击下半身,屁股、大腿、脚踝,拳头攻击中间部位,胸部、腹部、肋部,有时还会趁女孩手护住其他受攻击部位时,再赏几个脆响耳光。女孩蜷缩着,来回打滚闪躲,一声不吭,偶尔发出一丝痛苦的呻吟,抱住头部。所有人的目光都瞟向这里,没人敢置一言,有几个年纪较大的男人,约30来岁,看了两眼后又埋下头,大多数小年轻目睹着,瑟瑟发抖。聂雷以为男子打几下就会收手,但十几秒过去,仍不罢手,他大步过去,伸胳膊拦住棒槌男。
“哎,你一男的殴打女孩子,不好吧?”
“你他妈的谁呀?”棒槌男脚踩着女孩的脑袋,瞪着眼,质问聂雷,随即四下询问,“这哪个组的,妈的!”
其余员工见聂雷这么愣头青,也来了兴致,不再偷瞟,纷纷扭脖子观看,几乎都替聂雷捏一把汗。很多人想起自己刚来的时候,也是不服管束,吃几次下马威,就不敢造次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是愣头青新人把组长揍一顿,还是组长纠集同伙把新人打得头破血流呢?新人个子更高,打一两个还是没问题的。
聂雷真想一拳将这个恶心的棒槌击倒,他没打过架,但懂得打架,经常看格斗节目,略谙搏击要诀,腰胯带肩送力,出其不意,以拳头击打对方下巴,这厮会立即晕倒。当然,这只是他的心理活动。他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潜入缅海的目的,小不忍则乱大谋,决不能胡来,他不是小孩子了,况且就算打赢也解决不了问题,甚至会制造更大的麻烦。
见情况不妙,聂雨赶紧跑来缓颊,拦在二人之间,笑着对棒槌男说:“这是我刚邀请来的新人老韩,关火得很,就是刚来没规矩,瓜兮兮的,人都说,不知者不罪。我马上告诉他缅海的规矩。”聂雨回头对聂雷说,“这是二组组长,在管教组员哩。”
“你他妈的多练练普通话。”
“要的,要的。”
这时刀疤男在座位上走过来,指着聂雨和聂雷说:“你俩这边来。”
聂雷依言,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再次传来闷吭,扭头一看,棒槌男用脚踢了女孩屁股两下,然后指着女孩对所有人说:“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念在她是女人,又是初犯,没动棍子。下不为例,不然打得你们爹妈都认不出来。”
刀疤男将聂雷兄弟俩带到一间会议室,会议室内摆着几张桌子,每张桌子中央又摆着一只红釉花瓶,瓶内插着塑料花,土味装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