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雷一溜烟儿跑回楼下。阿坤梗起脖子，向前紧走几步，指着聂雷的鼻子叫骂：“他妈的，真有你的，让这么多人等你！”
“坤哥，抱歉，多喝了几杯水。我又找个袋子，回头买点吃的，分给兄弟们。”聂雷晃晃卷成筒状的帆布包，他明白阿坤这是在盘长面前显显能，做做戏。
“懒驴上磨屎尿多！”
阎盘长沉着脸，瞅了聂雷一眼，没说什么，只朝空气中抛出两个字：出发。阎盘长和三位组长钻进轿车，聂雷钻进面包车。车厢后座坐着四位安保队员，是新来的替补。昨晚缅海枪战损失四人，今天安保公司又调来四人补齐。面包车司机正是昨天去车站接他的文质彬彬的男子。聂雷拉上车门，车子启动。聂雨看着哥哥手中紧紧抓着帆布包，知道哥哥得手了。他抹了把额头上的白毛汗，稍稍放松。
夜场距离缅海公司不算远，十分钟的车程，是勐波最有诱惑力的地方，男的多金，女的多笑，管弦笙歌，繁华不夜。普通人有普通人的玩法，在酒吧喝喝酒，去KTV唱唱歌，尝尝夜摊上的烤鱿鱼和皮皮虾。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玩法，豪掷千金，去赌场试试运气，去会所泡妞找乐子，左搂右抱，找个僻静的包间猛吸几口粉末，再趁机跟当地有名的掮客聊聊天，挖点生意场上的偏门儿，捞点便宜，总之，越有钱越快活。
汽车驶入一条热闹的街，停在一家KTV前。盘长组长刚从车子钻出，KTV前台就出来迎接，看得出阎盘长是常客。阎盘长吩咐组长老刀去买吃喝，他带领其余人来到三楼一个大型包间，包间内香水飘浮，彩灯闪烁，中间摆着一张长条玻璃桌。阿坤招呼大家坐在玻璃桌两旁的沙发上。服务员端来果盘和坚果，又和阿坤调几句情，斗几句嘴，便撤出，包间内只剩下缅海的人。
“那个人什么时候来？”盘长问坐在旁边的聂雷。
“我再问问，应该很快。”聂雷先是发送KTV定位，随后询问申屠嘉嘉的状况。
几分钟后，申屠嘉嘉发来一张氟哌酸包装盒图片，并告诉聂雷，她突然拉肚子，有点发烧，估计在小摊上吃到不洁净的食物，就在药店买了氟哌酸，今晚不能去了，明天再去，希望谅解。聂雷将聊天记录给阎盘长看，阎盘长瞅了两眼，哼了一声：“别他妈耍我，否则我会把她卖到妓院，囚禁在地下室，让那些垃圾干死她。”
阎盘长语气很轻，却不容置疑，听话听音，但凡稍微长点脑子，就能看出，看似威胁申屠嘉嘉，实则是说给聂雷听。
“盘长放心，她既然来到金三角，说明就有这个入伙的心思。”
片刻，老刀两只手提着外卖塑料袋兴冲冲踅入包间，一股饭香扑鼻而来。组长将八个菜摆上，身后又跑来一个十二三岁的跑腿小哥，稚气未脱，搬着一箱啤酒，轻放在地，转身离开。聂雷扫了一眼，四个荤，包括片好的烤鸭、葱香鲍鱼、水煮牛肉和夫妻肺片，四个素，是本地菜，他在酒店见过，但叫不出名字，食色性也，勾人的馋虫。
“嚯，这么快就来了。”聂雷感叹。
“提前订，当然快喽！老韩，记住在缅海做事，莫要绵扎。”聂雨接过话茬。
阎盘长点上一支烟，在空中吐出一个圈儿，高声说：“大家吃饱喝好，尽情玩，一会儿可以赌两把，不喜欢就找两个妞，也没多少钱。”
每个人都拧开桌前的罐装啤酒，伸出胳膊，啤酒罐在桌子上空碰撞，由于惯性，啤酒沫从易拉罐开口处蹿出来，溅得到处都是。聂雷粗着嗓子喊了声“干”，随即仰脖咕咚咕咚猛灌两口。盘长负责抛话头，组长负责捧场，必须做到话不落地，组员偶尔搭茬，只有安保队员，全程一语不发，像机器一样摆出一副扑克脸，只默默吃喝。吃喝到一半，聂雷看了眼手机，八点五十，他不能再吃了，必须想办法离开包间。申屠嘉嘉一定在某个角落等着他发消息，提心吊胆。
“老韩，你是个人才，有当老大的范儿。”阎盘长歪着头盯着聂雷。
“盘长您这话说的，我才来一天半，啥都不是呢，您多多提点，多多指教。”聂雷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情。
“外出玩乐，还不忘给没来的兄弟们带吃的，这是上等人的脑子，得重点培养提拔。”盘长又吐出一口烟儿，“在缅海要获得信任，要让领导高看一眼，必须过这一关。”说着，在口袋中掏出一包白粉，丢在聂雷面前。
聂雷脑袋嗡的一声，怕什么来什么，昨天刚拒绝，今天又来。如果到处找借口反而显得不真诚，他决定单刀直入，推诚布公，没有人能拒绝真诚：“盘长，吸这东西对身体不好，我也理解上边这么做的考量。我来金三角为的就是赚钱，没想过其他的。我想说的是，给我一点时间，一定会给您个满意的答复。”
“想好找我！”阎盘长收回白粉。
“吃饱了，想去赌两把，试试运气，哪位兄弟跟我一块去？”聂雷喝掉最后一口啤酒。
“老韩，你带多少钱？”聂雨问。
“五千块！”
“塞牙缝都不够，两把就输光喽。”
“我就让你看看，哥的牌技咋样，现在就走！如果赢了，大家泡妞的钱，我出。”聂雷起身就要离开。
“我做个证明，看瓜兮兮的笑话。”聂雨跟在后面。
另有两名持枪的安保队员也放下碗筷，抹了把嘴，起身跟在他们后面。聂雷心底凉了半截，敢情这四位安保人员，每人负责看管一位组员，哪怕上厕所都得跟着。看这意思，如果想逃跑，会被请吃枪子。
“十一点返回，不管你们在哪里，玩什么，十一点之前必须回到这里。我打个预防针，迟到一分钟，家法伺候哦。”阿坤提醒聂雷聂雨。
“坤哥，您放心，咱不会给七组丢脸。”聂雷聂雨四人陆续走出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