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好痛。
就好像是被打断了全身，再重新接上一般。
颜穗雨睁开眼睛，茫然的看着木质的屋顶。
这是哪里？
她抬手看了看身上衣物，已经换了，难道……
颜穗雨猛然一惊，捂着胸口从床上弹起来坐住。
“这位姐姐，你醒了？”一个约十一二岁的少年端着药走进来。药童穿着青布衣衫，头发挽成一个髻，生的唇红齿白，见颜穗雨面色不佳，把药放在一边，声音清脆：“姐姐不必担心，你的衣服是师傅找附近的村妇给换的。”
颜穗雨尴尬的咳嗽一声，放下手，“你救了我？”
“是我师傅救了你。”药童一脸认真。
“你师傅？”
“正是在下。”一个润朗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颜穗雨抬眸看去，只见一个男子身穿和药童一样颜色的衣服跨进门槛，手里摇着一柄纸扇，不像是药师，倒像是翩翩公子哥。
她总觉得来者面熟，不免多看两眼。
“在下凌如风。”凌如风大方自我介绍，走向床榻，对着颜穗雨伸出手。
凌如风？师弟？
他竟然长得这么大了。
颜穗雨怔怔看着他，从他脸上看出来几分以前的影子。
玄医门弟子众多，到了她这一支，更是收了许多，她师弟众多，又过去多年，这才没有第一时间想起来。
当年的小孩童，如今已经长这么大了。
凌如风干咳一声，耳垂微红：“姑娘，在下为你把脉，看你情况如何。”
颜穗雨伸出手，目光仍停留在他面上，寻找以前的影子。
“姑娘命大，掉下来的时候有树枝挡了几下，摔进水里的时候又正好被我和小徒弟遇上。”凌如风似乎想起来什么，轻笑抬头看着颜穗雨：“姑娘出场方式未免太过于特别了些。”
颜穗雨抿着唇轻笑，目光仍落在他脸上。
她当时从悬崖上掉下来，中途有几个树枝缓冲了压力，但落进水里的时候还是被巨大的冲击力冲晕过去。
凌如风被她看的不好意思，转头看向放在一边的药：“姑娘把药喝了，好的快一些。”
药童在旁边看着，眼中光芒闪烁，双手撑着脸问颜穗雨：“姐姐，你怎么一直看我师傅？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崔维！”凌如风压低了声音喊了一声：“我让你抄的内经写了几遍了？”
崔维小脸一挎，垂头丧气出去。
“童言无忌，还请姑娘不要往心里去。”凌如风转首看向颜穗雨，停顿后又补充说：“不过我确实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是么？”颜穗雨一口把药喝光，擦了擦嘴角抬眼看向凌如风。
见他面上的羞赫，她唇角微勾：“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啊？”
“她已经离开很久很久了。”凌如风坦然道，“不过她说她一定会回来的，我在等她。”
他话语里带着熟悉感，颜穗雨眉头微皱，半靠在床头，“可以详细讲讲么？”
“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除了她我不会喜欢上别人。不过看在你这么喜欢的份上，我便和你讲一讲，让你知道你和她之间的差距。”凌如风坐直了身子，耳垂微红。
颜穗雨：……
多看两眼便是喜欢了？
“我师姐瞧着不怎么爱笑，其实心底最好了，她是我们师兄弟学习的榜样，只可惜后来她越来越厉害，我也离她越来越远，只能远远看着她。”凌如风低垂着头，神色低落。
颜穗雨挑眉，越听越觉得熟悉。
这个人该不会是她吧？
“你喜欢的人叫什么？”
“颜穗雨，今日祭祀便是为了她而设。”凌如风扫了她一眼，“我说了，你比不过她。”
颜穗雨抬手捂着自己的眼睛。
主角竟是我自己？
她扯开嘴角勉强一笑。
本来看见师弟，她还觉得亲切，如今知道他喜欢自己，一时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凌如风只当她伤心，安抚道：“世间好儿郎多的是，姑娘不必在我这里费心思。”
颜穗雨：“呵呵。”
此处在山脚下，旁边便是水潭，整日听着水声潺潺，倒也舒适。
颜穗雨再此处休养两日，身上的伤口已经好了许多，如今已经能下床走动。
她坐在小庭院里，看着凌如风教崔维学医。
偶尔有风拂过，岁月静好。
瞧着他，她便想起来梅旭。
为了复仇，梅旭奔走在世间数年。
“凌如风。”颜穗雨突然开口。
凌如风抬起头，茫然。
“你医术这么厉害，为什么不开个医馆，名利双收？”
凌如风嗤笑一声：“医得了身上的病，又医心里的病？学医救不了他们。”
“那你要做什么？”颜穗雨一手撑着下巴，有些好奇。
“什么都不做，我便在此处守着这一方天地，等着师姐回来。”
“她不是已经死了。”
“师姐会回来的，她说了她会回来的。”
看着他认真的神色，颜穗雨只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轻声骂了一句傻子。
她抬手揉了揉眼角：“如果等不到怎么办？”
院中陷入长久的静默之中，半晌，凌如风抿着唇，一脸认真的道：“若是等不到，我就一直等，等着到了老，我便埋在这里，在地下继续等。”
没想到是个执着的。
颜穗雨无奈摇摇头，不再多问。
“外面的世道乱，天下人心都藏着各式各样的心思，太乱也太陌生，我不愿意涉足。”凌如风突然开口，他眸色深沉，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一般，像是在和颜穗雨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颜穗雨抿着唇角，没有应声。
她总觉得凌如风知道些什么。
但是她现在问又有些太突兀。
算了算时日，她留在此处已经有几日，不该再耽误下去。
下午，颜穗雨便准备离开。
凌如风送她出去，两人一起走在小道上，静默无言。
“你以后如果有困难，便一路向南走，那边会有能帮助你的人。”临到分别的路口，颜穗雨突然开口：“这也算是回报你救我的恩情。”
凌如风轻笑：“我救人并不图恩。”
颜穗雨也笑，并未多言，摆了摆手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