区区四品官员,别说跟皇亲贵胄比起来相差十万八千里,就是比起丞相府,太傅府,镇国公府……那也是天壤之别。
那不知叫什么名字的媒婆简直眼瞎。
裘雪恨恨地攥着帕子,瞬也不瞬地望着顾轻语无比风光的出嫁仪式,忍不住一阵眼热。
这阵子府里的气氛很怪。
夫人和嬷嬷带着管事的大丫鬟热热闹闹地给嫡女准备嫁妆,裘雪的院子里却冷冷清清无人问津,几个膀大腰圆的老妈子每天轮流守在外面,裘雪想出去出不去,婵儿好话说尽也她们也不为所动。
裘雪一度差点以为自己成了囚犯。
雀儿那三个丫头自从被调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每天除了一日三餐有固定的人送去之外,裘雪几乎见不到婵儿之外的任何人。
若非今日是嫡女出阁的大喜日子,裘雪依然出不来。
想到这里,她恨得几乎忍不住冲上去代替顾轻语出嫁。
“雪儿。”
身后响起一个威严的声音,裘雪心里咯噔一下,转过身,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镇国公。
“舅舅。”裘雪乖巧地喊了句,脸上所有嫉妒愤恨的表情早已消失不见,此时只剩下高兴和祝福,“大姐觅得好夫婿,雪儿真为她感到高兴。”
镇国公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语气淡淡:“跟我来。”
裘雪抿了抿唇,不发一语地跟上去。
“轻语十六岁出阁,今日算是了了我一桩心事。”镇国公边走边说道,“你今年十五岁,比轻语小上一岁,我打算让你也十六岁出阁,跟轻语一样。”
裘雪心头既紧张又不安:“舅舅,雪儿的婚事不着急,我想留在这里多陪陪舅舅和舅母,替姐姐尽一尽孝心。”
进宫为妃的心愿落了空,裘雪现在根本不想出阁的事情,她还没有遇到让自己中意的郎君,不想随随便便把一生赔出去。
给她足够的时间,她一定能遇到一个比瑞王府世子更优秀出众的男子。
“你跟轻语都能觅得好夫婿,我跟你舅母作为长辈,就心满意足了,孝心放在心里就行。”镇国公淡淡说道,“把你的婚事办好了,也能让你九泉之下的爹娘放心。”
裘雪低眉不语。
她都不记得她的爹娘长什么样子,他们放不放心跟她有什么关系?
“这两日有媒婆登门,我看了一下,觉得孙侍郎家的公子就不错,性情温良,应该会好好对你。”
裘雪脸色一变,不敢置信地抬头:“舅舅?”
“嗯?”镇国公转头看她,“怎么了?”
裘雪心头恍惚,像是在做梦似的,连笑意都显得有些僵硬:“舅舅说的是……礼部尚书家的公子?”
镇国公点头:“孙家的公子我见过,秉性不错,待人温厚,是个适合过日子的人。”
裘雪脸色彻底僵住。
孙家公子秉性不错,待人温厚?
他怎么不说孙家伯母是个泼辣强势的脾气?怎么不说孙侍郎只是一个区区四品官,连高官贵胄的尾巴都够不着?
顾家嫡女可以嫁给正儿八经的王府世子,成为皇族眷妇,而她就只配嫁给一个侍郎家的公子?
还说什么最疼她!
假的!都是假的!
如果真的疼她,怎么不让她嫁给瑞王府世子,把顾轻语许给孙家公子?
裘雪咬牙,心头一股妒火无法克制地沸腾,不停地焚烧着她的五脏六腑,让她愤恨不甘,想要问一问他,究竟把她当成了什么?
凭什么他的亲生女儿就可以嫁进王府,而她却只能娶给一个四品官的儿子?
“雪儿。”镇国公皱眉,“你在想什么?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裘雪回神,强迫自己压下心头情绪,露出一个极为难看的笑容:“我……我只是舍不得舅舅,不想这么早嫁人。”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镇国公淡道,“我也不能把你留在府里一辈子。”
裘雪咬着唇,语气犹疑:“舅舅,听说孙家夫人脾气不太好……”
“传言不可尽信。”镇国公笑了笑,似乎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况且有镇国公府在,她脾气好不好也不敢对你如何,只要你嫁过去之后好好过日子,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善待下人,她挑不出你的毛病,自然不会为难你。”
裘雪心头一沉。
相夫教子,侍奉公婆,善待下人?
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让她以后做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阁妇人,低声下气地侍奉公公婆婆,对丈夫体贴照顾,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是这个意思吗?
还有善待下人……
舅舅为什么特意提到这一条?他是不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思及这些日子以来的反常,裘雪醍醐灌顶一般猛然反应过来,为什么雀儿三人会无缘无故地被调走,为什么她的院子里会多出几个老妈子限制她的自由。
又为什么,舅舅突然间这么着急于她的婚事……裘雪周身一冷,只觉得手脚冰凉刺骨,良久无法说出一个字来。
舅舅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那三个贱蹄子去告状了?
裘雪闭了闭眼,压抑着心头的慌乱,恨不得拿针在她们身上扎出一个个血窟窿,把她们的嘴巴一阵阵缝起来。
三个嘴碎的小贱人。
“你舅母已经让媒婆去查了吉日,过完年二月初八是大婚的好日子。”镇国公平静的声音拉回了裘雪的思绪,他好像完全没有看到裘雪异样的表情,神色淡淡地讨论着婚事,“到时候我会替你准备一份丰厚的嫁妆,比照着轻语的嫁妆来办。”
裘雪无法形容自己此时的感受。
浑浑噩噩,想说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心头一团乱麻,她知道自己不想嫁给孙公子,也不愿意嫁去孙家,可舅舅分明不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过完年二月初八是吉日?
既然已经开始商讨吉日,是否代表此时已经定了下来,再无转圜余地?
裘雪一颗心跌入谷底。
舅舅根本不打算让她反悔,这些日子冷清清的态度已经告诉她,这桩婚事她根本没有拒绝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