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熙没有凤青那么好的心态。
七月十六,他又一次进宫觐见皇上:“小王离开漠北时间太久,吾皇只怕会忧心两国之间再起冲突,所以想早些回去,还望皇上放行。”
选秀结束之后,容渊朝政大事处理得越发得心应手,连辅佐他的各位大臣都觉得容渊天生就是做帝王的料,这么小的年纪,政务上处理得井井有条,政见想法经常跟大臣们不谋而合,气度沉稳,荣辱不惊。
根本不像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
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摄政王可以如此放心大胆地把权力交给小皇帝,撇开他暂时还没有完全驾驭朝臣的能力之外,在政务方面让大臣们几乎挑不出毛病——而暂时仅缺的这一点驾驭能力,也因为摄政王的存在而没有顾虑。
摄政王坐镇帝都,皇上可以尽情施展拳脚,有忠心大臣的辅佐,有摄政王多年威压的影响,不会有人愚蠢到敢给他使绊子。
只是在听到漠北太子提出的要求之后,容渊却瞬间恢复了幼帝的“没主见”,犹疑道:“实不相瞒,太子什么时候可以离开,朕做不了主。如果慕容太子当真回漠北心切,可以直接去找摄政王,只要皇叔同意,朕这边就没问题。”
慕容熙闻言,下意识地皱眉:“起初小王要离开时,陛下分明说——”
“起初的确是朕想把太子留下来商讨一下天下大局,以及朝政上有一些不懂的地方打算跟太子讨教讨教,但是后来朕发现,太子殿下懂的东西好像也不太多,至少比起朕从皇叔那里学到的要少一些,所以朕就改变了主意。”容渊语气淡淡,丝毫没有糊弄人的心虚,“后来朕想着,太子千里迢迢而来,留在大雍好好领略一下风土民情也挺好,所以这段时间就没有叨扰太子,朕以为太子会到处去走走看看,”
慕容熙脸色青了青,却极力维持镇定。
这是什么意思?
随便找个借口把人留下来,然后再推卸责任,说跟自己无关,顺便还把他的政务能力贬低了一番?
大雍这对叔侄果然都不是个东西。
旁边跟皇上议事的大臣们听到这番话,表情也是古怪。
摄政王跟皇上果然是亲叔侄,两人性情如此相似,皇帝小小年纪身上已经有了摄政王的影子,难怪摄政王对他如此偏爱。
一样的心机深沉,一样的腹黑无情。
瞧瞧这位慕容太子黑青的脸色。
“皇上。”慕容熙正色说道,“摄政王和王妃伉俪情深,闲杂人等最好不去打扰比较好,只要皇上答应让小王离开,摄政王那边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不是闲杂人等最好不要去打扰,而是根本见不着摄政王,慕容熙来到大雍这些日子,算是见识了摄政王容微的脾气——以前对他了解只限于战场,知道他是个用兵如神的武将。
此番亲自见识过,才知道他的脾气多么古怪难搞。
“太子果然体贴,知道皇叔不喜欢经常被人打扰。”容渊语气淡淡,“既然如此,太子就留在大雍,等栖世子的大婚结束了再说。”
慕容熙眸色微沉,望着小皇帝那张清冷俊秀的脸,沉默许久,终于告辞离去。
小皇帝铁了心不放人,并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只有摄政王可以做主,他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慕容熙心头憋着一股怒火,急切地想要发泄,然而他心里又清楚,此时发怒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既不可能更快地见到容微的面,也没办法立即解决当下面对的困境。
带着公主过来联姻,结果联姻未成,反而被困在了大雍,若这件事被漠北那些跟他作对的朝臣和皇兄们知道,只怕还不知怎么嘲笑他呢。
慕容熙越想越气,马车行在繁华的皇城街道上,他挑起帘子,望着街上车水马龙,冷冷道:“去摄政王府。”
“是。”
马车一路行到摄政王府大门外,慕容熙走下马车,看见门外值岗的侍卫,差人上前询问。
身份护卫走过去,不一会儿就回来禀报:“他们说没有帖子,不能踏进摄政王府。”
慕容熙冷道:“你没跟他们说,孤要求见摄政王?”
“属下说了,但是他们坚持必须先递帖子才行。”属下说道,“他们还说这是摄政王的规矩。”
慕容熙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
远道而来的贵客?
大雍君臣口口声声说他是远道而来的贵客,然而行事作风却丝毫没有对待贵客的态度,反而把他当做阿猫阿狗一般打发糊弄。
慕容熙既怒又恨,偏偏又无可奈何。
漠北大军三年前败在容微手上,元气大伤,就算想跟大雍开战,暂时也绝不是对手。
所以为了大局着想,他只能忍气吞声。
可堂堂一国储君,在漠北那是一呼百诺,谁敢这般给他脸色看?谁又敢把他当成傻子一样糊弄?
慕容熙沉着脸坐上马车离去。
八月初八,瑞王府世子大婚,云似锦命人给顾轻语送去了一份厚礼。
大婚办得隆重而热闹,规格全程按照皇族娶妻的流程,比摄政王当初大婚时降了一个级别,但依然给了顾家嫡女最风光的迎娶仪式。
裘雪看着一身凤冠霞帔的顾轻语在众多侍女喜娘的簇拥下走出闺房,容色明艳,嫁衣华贵,一个女子一生中最风光耀眼的时刻莫过于此时。
迎面就是俊美夺目的栖世子和陪着迎亲的帝都贵公子,众人喧闹着,笑着起哄,叫嚣着让栖世子背起新娘子,只闹得顾轻语容颜染上了几分红晕,越发显得美艳不可方物。
栖世子面上带着温暖的笑意,不负众人所望,蹲下身子,示意顾轻语趴他背上,居然真的就背着新娘子走出顾家府邸,自然而然又引发一阵带着善意祝福的笑闹。
裘雪悄悄攥紧了帕子,心头生出强烈的不甘和嫉恨。
想到近日府中有媒婆登门,跟夫人讨论她的亲事,她费了好大功夫才得知了一点消息,媒婆给她说的居然是礼部侍郎家的儿子孙禹浩。
那是个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