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御花园前头那条悠长的石径上便多了两人的身影,他们总是并排同行,却没有丝毫越礼的举动,就连拉长的影子也极少有过重合。还好,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偶尔说到趣事,不约而同相顾一笑。
每天来这里散散步几乎成了约定俗成的事,逛完一圈然后一个回长宁殿休息,一个去重华殿办公,到了晚上,再约着一起共用晚餐。
总之,文匆匆和李湛这对看着不似恋人的情侣,过着简单的小日子倒也很是舒心。
这和耶律嫮颀在一起的时光截然不同,那时似有种轰轰烈烈的爱情冲动,让人深陷其中便无法自拔,而在经历现在的平淡,却也有着说不出的眷恋。
这两者相比,文匆匆倒是很享受眼下的悠然,没事的时候,也能去宫外头的千百度书坊转转,那里好歹也是她的心血,总是多少会念念不忘。
解决完宫里的事后,她便悄默声的去了一趟书坊,三年的时间,这里已成为幽都城有名的说书场所,两位先生也已退居幕后做起管理者。无事的时候会写写书文,然后让徒弟们出去卖力。
文匆匆现在也多了一个活儿,帮着将自己知道的故事整理成书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没事写写东西帮先生们积累些灵感,书坊的客流量增加上去,自己也能多少赚上一笔。
权烛辛好几日没来长宁殿了,一只脚刚踏入大门,不知从何处飞来一支毛笔,还好他反应灵敏一侧身躲了过去。
“字写不好,也不能怪笔吧。”权烛辛说着,捡起地上的毛笔。
正经一瞧,她哪里是在写字,一脚踏在案几上,雄赳赳气昂昂的仰头思考。
说她模仿的是武林高手,可怎么都少了些英气,要说她是在扮演舞者,可不拘礼节的动作又太过粗旷。总之,在权烛辛眼中就是个没事找事的闲人。
文匆匆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构思的武打场面全都被破坏了。收起脚,这才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做什么。”
权烛辛突然想起他来是有正事办的,赶紧走上前,拿起手中一个卷轴平铺在案几上。
卷轴上写着几行日期,娟秀的楷体字真是好看。
“这是……”文匆匆不解的问起。
权烛辛对这些日期可是研究多时,笑嘻嘻的回答道,“陛下让我找几个适合婚娶的黄道吉日,瞧瞧这么多,随意挑选。”
不光是吉日,一天中什么时辰宜做什么,忌讳什么,也列的清清楚楚,为了这些,真是没少下功夫。
害怕文匆匆看不明白,又接着解释,“这最近的日子是在十日后,若是错过了这天,那就只能等个月余,不过,自那以后的日子也就可以随便挑了。”
“我倒是觉得,这个日子不错。”文匆匆指着卷轴中最末尾的那行日期说道。
权烛辛一瞧,不觉皱起了眉,“这个不行,虽说是个好日子,但还要等大半年的时间。”说着,还不住的摇起头,就算是他觉得可以,李湛定然是会否的。
文匆匆其实是在说笑,她还没想过什么时候成婚,更不急于一时。
也不再去研究那些日期,慢悠悠的晃到一旁,“成婚也不着急,怎么着都得先摆平朝堂上那些反对的大臣们再说吧。”
皇后被废,商亲王被免去协政,整个苏家就像是经历了水逆一样事事不顺,不过,身为苏府大小姐的苏渐寻,却迎来了好日子。虽说皇帝陛下对她稀罕的跟个宝贝似的,但也没好到哪儿去,那些迂腐的大臣一个个要了老命似的谏言反对。
这些,文匆匆早有耳闻,听多了也就不再在乎,可也深知,要想嫁给李湛首先第一点就是要得到朝堂上的允许。
权烛辛还以为她不愿嫁,原来是存着这份担忧,稍稍放下心说道,“这个你放心,现在没人再反对你们的婚事,您这个皇贵妃是坐定了。”
“为何?”文匆匆好奇的问道。
“你不知道?辽丹国将庸邑城还了回来,说是送给你的新婚彩礼。”
“辽丹国……”文匆匆喃喃自语起来,说起这几个字感觉如此陌生,就像是上辈子的事。
若不是权烛辛提起,她怕是要把辽丹国还有耶律嫮颀都遗忘了,这些并存于DR世界的国家,怎么会忘了呢。
权烛辛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瞧她一脸茫然的样子,怕是李湛还未告诉她。
“继续。”文匆匆来了兴趣,正正的坐在案几前,给自己斟了杯茶,似有一种准备听故事的样子,“说说他们有什么条件。”
庸邑城可是边防要塞,就算耶律嫮颀如今成了辽丹王,上下一张嘴送了这个人情,可辽丹国的那些官员怕是也会不乐意。
做了一国之君,成了万人之上的老大,可就是这点不好,但凡是做了些什么决定,都必须要和那帮大臣们通通气,还得征求他们的建议。若是稍有不妥,或就要成了千古罪人。
这是文匆匆回来后,感受到的最深刻的体会。
权烛辛已经咒骂起自己,不该多嘴说这么一句,现在可好,想脱身还不成了。
“他们也没什么条件,就是听说,听说……”还在想着,要不要随便编个理由糊弄过去。
文匆匆急迫的高声问道,“听说什么。”
“听说耶律嫮颀,要见你一面,就在庸邑城。”
权烛辛和盘托出,反正都说了这么多,也不差这句,就算自己不说,她也会从别处听来什么谣言。
最后,还不忘补充一句,“不过你不用担心,陛下已经解决了。”
“如何解决的?”
……
今儿是怎么了,净说一些自己后悔的话,权烛辛真想抽自己,为何总是给自己挖坑。不过说来也奇怪,平常他是个十分稳重的人,也不像这样什么都说,要不怎么做钦天监长司,可不知为何在文匆匆面前,智商就瞬间掉线了呢。
开弓没有回头箭,话已至此也无需掩饰,权烛辛已放弃所有挣扎,默声一叹道,“陛下要亲自去庸邑走一遭,要去会会耶律嫮颀。”
曾经也算是掏心的好伙伴,现在却成了势不两立的死对头,权烛辛想想和耶律嫮颀的关系不觉有些遗憾。
他是觉得遗憾,可李湛和耶律嫮颀的关系,却不是如此简单完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