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定是不自在了，才会如此仓促的放手。
文匆匆可不想让别人当作是个“色女”，赶紧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有被摔个狗啃泥，还感受了一把飞的感觉，这趟竹湘阁之行算是完美。见耶律嫮颀不语，文匆匆轻声道了声“谢谢”，又颔首故作羞状，拉起文匆匆头也不回的快步离开。
立挺的侧颜，纤长的睫毛，皓洁的眼神，自从见过，便忘不了了。从竹湘阁到长宁殿这一路，她的脑海里一直都在飘闪同一个场景画面，即便是钻进被窝，还要傻傻笑那么一番，才肯闭眼与周公会面。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日晌午，幸而长宁殿无人问津，否则，如此睡法定会成为后宫的笑话。
顶着个蓬松的发型，在床榻上缓了好一会儿，文匆匆这才决定先洗把脸清醒清醒。
“小姐，今日您有何打算。”似水试探的问着。
“能有什么打算，继续，闲着。”
似水听到这个回复，失望的回了个“哦”，昨晚冒险和耶律嫮颀说了这么久的话，还以为会有什么不错的主意了呢，没想到，白聊一场。
就连耶律公子这么聪明的人都没有辙，看来，这事儿就真的是没有什么回旋余地了。
“有事做。”忽而又想到什么，文匆匆高呼道，“去重华殿，找李湛，我要赌一把。”
将擦完脸的毛巾往水盆里一扔，顺手从怀里掏出玉镯，左右打量一番，目光更加坚定。
似水也被玉镯吸引了，可却还是糊涂的，不知道主子要如何“赌一把”！
再想进重华殿并非易事，梓徳公公进殿通报后，便不知为何再没有出来，文匆匆站在殿外候了半晌，始终没有得到答复。
眼瞅着太阳升到正头顶，刺眼的光也越来越强烈，似乎天上白花花的云彩，都要被这毒日头烤化了。只瞧重华殿门外，一个轻飘的身影一会儿在这个柱子后站会儿，一会儿又转移到另一个柱子后靠着，来来回回，只为寻的一片阴凉处容身。
遗忘许久终于被想起，文匆匆听到殿内的召见，高兴的赶紧迎了上去，刚踏进大殿，热到发闷的脑子瞬间清醒，一股股清凉的风从后堂嗖嗖穿过，片刻享受就让人浑身舒服。
李湛还在忙公务，低头俯案，认真瞧着奏章，右手拿着朱砂笔不时的在写着什么，大手一挥，批阅完，利索合上放在一旁，顺手又从高摞的奏章中拿走一本，重复刚才的动作。
看他如此忙碌，文匆匆有些不好意思前来打扰，可已到这里，没有退后的理由。屏住呼吸，慢慢移步上前，如一根定海神针，文文的杵在那儿，竟不知该怎么开口。
“你不是有话要跟朕说吗？”在她犹豫之际，李湛先开口了，可手下依旧没闲着，提着笔潇洒的又写了一串字。
“是，确实有件小事，想跟陛下说说。”不觉又吞咽一口口水。
李湛今天心情还是不错，并未对文匆匆有太大的抵触，听到她说话温吞，这才将头抬起，淡淡扫了她一眼。
能抽空看自己一眼，实在难得，文匆匆赶紧趁机拿出玉镯，她可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看向自己的眼神。
就这么将玉镯傻愣愣的举在手中，期待看她的同时，顺带着瞧上那个通体白润的物件。
这招果然管用，李湛猛然抬起头，又多看了她几眼，而这次，眼神里掠过一丝光亮，好像是看到什么感兴趣的东西，引起了注意。
“陛下也奇怪吧，为何会在我手里。”文匆匆试探的问着。
不知道李湛是怎么想的，只是瞅了两眼玉镯，便又低下头，自顾自忙起来，停顿半刻才轻飘飘抛来一句话，“既然到你手里了，那就拿着吧，也不必再归还朕。”
这本就是她之物品，哪还来归还不归这一说。听这话的意思，明明就是在刻意回避些什么。
面对他故意回避这个话题，文匆匆却兴致正起，锲而不舍的继续问着，“难道陛下真的不想知道，您送给薛沁儿的玉镯，怎么又回到我手这里。”
“不想知道。”李湛这次说话少了些许耐心，带着强硬的语气回着，那只拿朱砂笔的手继续不停的在奏折上写画着。
“我还偏要说。”文匆匆终是露出她女汉子的一面，不管对方是否在忙碌，她就是要把憋在肚子里的话说出来，只是稍稍提高了音量，说话的气势变强硬几分，“玉镯是从耶律公子处所得，据说薛沁儿托付给耶律公子，让他送还给我，权当作我与薛沁儿重归于好的信物。陛下，您觉得薛沁儿有这个心思，愿意和我做好姐妹？话又说回来，如果这个玉镯从一个外男身上搜出，陛下有想过，我的处境又会如何。”
“朕相信，沁儿是有心与你修好，既然如此，你的处境又有何担忧。”李湛竟然没有犹豫，就一口说出相信这样的话，还真是情深呀。
这在她看来，不是情深，倒是愚蠢，不禁轻蔑的一笑，“哈哈哈哈！有人跟我说，陛下会偏袒薛沁儿，我还不大信，今儿也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魅惑君心。”
李湛愈发不耐烦，也耐不住性子与她再说些没用的，眼底露出些不耐烦，“你来见朕到底何事，无事就滚出去。”
“陛下一直觉得我说话不是正事？”文匆匆气呼呼的，微张着的薄唇，轻轻颤抖起来，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此挑明了，“您明知薛沁儿和耶律公子那件事与我无关，却任由谣言传遍后宫！你也清楚，薛田煽动士兵讨要说法，并非心血来潮，而是早有预谋！再说玉镯之事，想必您也应该有些疑惑，薛沁儿这么做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一桩桩一件件，如此明显的颠倒黑白冤枉无辜，您却全当作看不见。”
这些话憋着实在难受，曾也想过就这样烂在肚子里，可真的见到李湛之时，看他那一副冷漠的表情，又忍不住不吐不快。
既然说了，何不说的彻底些，她现在全然不顾李湛会治什么罪，只想骂醒一个装聋作哑的人。
“为了心爱的女人不分是非，好哇，这是你的感情事，没人管的了你。可是，陛下是不是应该偶尔想起，您除了是个男人外，还是个皇帝，一国之君！看着不公不正的事，在您眼皮底下发生，您就真的能安然自得的不闻不问吗？如果真是那样，这个皇位，陛下也是坐不久了。”
“住口！”一声低沉浑厚的怒声响起，感觉整个宫殿都跟着颤抖起来。
随之，盛着朱砂的墨盘被李湛狠狠的摔了出去，正好砸在文匆匆脚下，一身乳白的金丝滚边襦裙瞬间溅起一道道艳丽的朱砂红印，裙摆最外层的薄纱如同盛开了好些个娇艳玫瑰，着实耀眼。
怒了，终是怒了，似乎每次和他说话，没聊几句都惹得彼此生气，要不然，两人间如此大的恩怨是如何积累的。
李湛的脸色几乎是瞬间阴沉下来，像是川剧里的变脸，明明看着还算温和的表情，就能在轻袖挥舞后，彻底成为另外一个人。
属于他骨子里桀骜暴戾的一面，再次呈现出来，双目露着威严，咬牙切齿般微微轻启双唇，几分不屑的冷言道，“真的以为，朕不敢杀你！妄议帝君，诛你九族都不为过。”
“诛九族”几个字如醍醐灌顶，没劝住李湛倒招来杀身之祸。那些狠心的话，说给谁听都会引发不满，更何况是骄傲的皇帝陛下，文匆匆彻底无话可说，刚还满心的热血沸腾瞬间被浇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