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到一事，欲言又止，目光闪烁。
这边话未出口，胡云墨又压低声音道：“老太爷，方才我跟你说的这一计，你莫要让我姐姐知道！”
陈老太爷眸光微闪：“为何？”
“我姐姐不过是府中姨娘，身份低贱，手里不能留那么银钱！”胡云墨道，“这不是败坏自家姐姐，实是她这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没有半点心机！手中钱越多，胆子便愈大，便愈会生事！倒不如让她穷着，还能安生点儿！”
陈老太爷听到这话，呵呵笑出声来。
刚刚他想说的便是这事。
银子大多数是从胡氏院中抄出来的，现在若是能回来，胡氏肯定又会想要回去。
他当然不想给，谁也不嫌银子扎手。
可身为公公，跟儿媳夺银子这种事，说出来叫人笑话。
所以他虽想到这事，却又没好意思说出来。
哪想到，胡云墨这个人精，倒先帮他把这棘手事处理好了！
“云墨，还是你懂事啊！”他看着胡云墨，满目赞赏，“你们这几个兄弟姐妹，就数你最聪明知理！将来也定然数你最有出息！”
“老太爷过奖了！”胡云墨谦逊道，“晚辈将来要想有出息，还是得指望老太爷和姐夫提携一二！我们胡家一家子平头百姓，哪里靠得上啊！”
“放心！”陈老太爷大包承揽，“只要你能考取功名，将来这官场之上，自有老夫和你姐夫为你保驾护航！咱们爷仨抱成团，焉知不会走出个锦绣前程来！”
“老太爷说得好！”胡云墨笑着点头，“晚辈定不负老太爷厚望，今年春闱将近，晚辈争取中个举人！”
“好好好！”陈老太爷捻须大笑。
两人又互吹互捧了一阵，胡云墨起身告辞，走到门槛边，却又回过头来，看着陈老太爷。
“云墨，怎么了？还有话要说？”陈老太爷笑问。
“有些话，晚辈知道不该说的，可是，到底身为人弟……”胡云墨叹口气，“我那长姐没什么见识，若是惹怒了老太爷，还请给她改过的机会！她其实就是个粗人，虽瞧着混，但其实没什么心机，就是一个蠢妇人！老太爷平时多训训她，让我那姐夫少宠着她点，她自然就老实了！”
“好孩子，也就只有你，才能说出这番话！”陈老太爷伸手轻拍她肩，“你放心，就凭你这番话，老夫不会为难她的！”
“谢老太爷！”胡云墨一幅感恩涕零的模样，对着陈老太爷深施一礼，“那晚辈便去姐姐那里了，此番，定要狠狠狠的骂她一顿！”
“去吧去吧！”陈老太爷点头。
胡云墨恭敬退出去。
出了院子，那腰杆却又挺得笔直，唇角微勾，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
什么狗屁伯爷？
不还是跟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家的粗俗之人一样，贪财好/色，自私自利，哪儿就比他们尊贵了？
胡氏被陈老太爷砸了几拐杖，肩颈痛得抬不起来，偏老黄带着下人还闹腾不休，非要她发月钱，有些人甚至骂骂咧咧的，说发完银子就走人，再不在这穷逼伯府做事了。
胡氏虽狂妄，然而下人人多势众，若是激动起来，她还真是控制不了，便只能躲在房中暗骂。
这边听得脚步声响，她勾头一看，却是胡云墨，立时拧过脸去。
胡云墨走到她面前，问：“大姐，你到底还有没有银子了？”
“你说呢？”胡氏哭起来，“我都被人欺负死了！你这个亲弟弟，不管不问不说，还帮着别人来骂我！我拿你当亲弟，你拿我当表姐啊！”
“你莫要说废话！”胡云墨皱眉打断她，“我只问你，你手中到底还有没有银子了？”
“没有！”胡氏怒吼，“一个子儿都没有！”
胡云墨叹口气，看向周全：“你回府取银子去！”
“啊？”周全一怔。
“啊什么？”胡云墨看着他，“让你取银子！先取两千两来救急！骑马去，要快，别耽搁！”
周全犹豫了一下，看向胡氏。
“你要做什么？”胡氏瞪着胡云墨。
“还能做什么？”胡云墨轻哧，“自然是帮你收拾烂摊子啊！任你欠什么，下人的例银你不能欠！要是传出去，丢的是伯府的人，是你夫君和公公的人！他们可是在朝为官的！这事儿要是弄不好，言官弹劾，说不定就有牢狱之灾呢！”
“啊？”胡氏吓了一跳，忽又哭起来：“他娘的怎么什么事都有牢狱之灾？我们不是主子吗？怎么官府不帮着我们这些做主子的，还偏帮那些低贱的下人？”
“低贱？”胡云墨盯着她，“你说他们低贱？”
“他们不低贱谁低贱？”胡氏撇嘴。
“呵……”胡云墨咧嘴笑起来。
“你别这样笑！”胡氏拧开脸，“你这样笑最渗人了！”
“大姐你好像忘了，你自己也是这低贱群体中的一员!”胡云墨冷哼。
“我才不是！”胡氏摇头，“柳氏被我挤走了，我很快就是这伯府的当家主母了！不，我本来就是当家主母，便她在时，你姐夫也只把我放在心尖上，这府中下人也只尊着我，她出身将门又如何？还不是被我踩在了脚底？”
“那你又是如何对待这些尊着你的下人的？”胡云墨冷叱，“三月不发例银，你是要活活逼死他们吗？你可知，他们就靠着那点银子渡日吗？”
“哪里就死了？”胡氏不以为然，“他们都可节省了，手里都有余钱的！”
“你以前在别人府里为奴做婢时，手里可有过多少余钱？”胡云墨问。
“你小声点儿！”胡氏忙去捂他的嘴，“你仔细被那些下人听到了！好端端的，你提那些旧事做甚？”
“我是提醒大姐，做人不能忘本！”胡云墨冷冷的看着她，“你自己就是从那样的低处走上来的，你原是他们中的一员，便算有朝一日飞上了枝头，也不该鄙视欺辱他们！你鄙视他们，就是鄙视你自己！更何况，你如今还未飞上枝头，还只是个低贱的妾！这是遇到了柳氏这样软弱的女子，又遇上姐夫那样糊涂的男人！换一个地儿你试试？你看看那当家主母能否容你这样？早将你发卖到那见不得人的脏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