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寒抬头看他：“这毒，是经她的手下的！”
“经她的手？”林慕之一惊，遂又摇头，“不可能！哪有人给人下毒，又拼命去解的？”
“经她的手，未必是她有心……”顾沉寒垂下眼睑。
“你的意思是，她被人利用？”林慕之看着他，“是徐氏借她的手？”
顾沉寒点头：“徐氏借她的手，她却不知道，不知为何又发现了，想要暗中弥补……”
他说到一半，忽又摇头：“她哪有那么好心？她那么讨厌烨儿，怕是巴不得烨儿去死吧！”
林慕之哀叹：“顾兄，她当真有这么狠毒吗？我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误会！她应该不是那样的人！”
“你不过见她一面，我却与她相处月余了！”顾沉寒眸光低垂，“这其中没有半点误会！因为她的蠢与坏，从来是不加掩饰的！”
“可她用自己的血，救了阿泽！你不在府上那天，她还当了自己的首饰，请府里的人吃饭！哦，对了，她还在席间赔礼道歉！”林慕之皱眉道，“顾兄，或是她真的幡然醒悟，痛改前非了！”
顾沉寒缓缓摇头：“若你见她往日所作所为，你便会知道，断无这种可能！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改不了的！”
“你也不能用老眼光看人！”林慕之持不同意见，“她说她之前是被她父亲蒙蔽，以为你设计玷污了她，这才满腔怨怼，后来知道是她父亲作恶，自然不再针对你！”
“不是那样的！”顾沉寒仍是摇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那你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总觉得，她可能……不是她了……”顾沉寒喃喃道。
“她不是她？”林慕之愕然，“她不是她是谁？顾兄，你说什么呢？”
顾沉寒掠她一眼，看向窗外。
窗外月光溶溶，树影摇曳。
这样的夜，让他莫名想起幼时偷偷躲在被窝里读的志异奇书。
那奇书里有一则故事，叫，夺舍。
讲一个目不识丁的的普通人，忽有就拥有了令人惊叹的本领。
那个人还是那个人。
可是，芯子已经换了。
被一个新的灵魂，夺舍重生。
她可能不是她了。
虽然脸还是那张脸，身体还是那个身体，可是，灵魂却不再是那个灵魂了。
奇书里的夺舍人，不识得亲人父母，忘了所有事，却又莫名知道了许多他不该知道的事。
而陈樱见，不识得身边人，忘了所有事，却莫名会了医术，写了一手漂亮的小楷，还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若她夺舍重生，或能解释一切诡奇之事……
“喂，顾兄！”林慕之的声音将他从臆想中唤醒，“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顾沉寒嘴张了张，到底又闭上了。
夺舍重生什么的，实在太荒唐了！
比陈樱见改邪归正更荒唐！
“她到底为谁求的药，明天一问便知！”他道，“不说他了，抓的那几个喽罗，审的如何？”
“嘴都挺硬的，什么也没审出来！”林慕之轻叹，“所以，我把其中一个看起来比较精明的给放出去了！”
“然后呢？”
“阿轩跟在后面，顺藤摸瓜呢！”林慕之回，“能不能摸到瓜，就看我们的运气了！”
“那就等着吧！”顾沉寒起身，“我去冲个澡，身上太臭了！”
浴后，他靠在塌上打盹。
眼睛才没闭上多久，忽又做起梦来。
梦里花海一片，香气馥郁。
他斜卧于花海之间的软塌，身上衣衫半褪。
有一女子，侧卧于他身边，一双纤纤玉手在他身上肆意游走。
在她手底，他似乎化为一汪春水，春风过处，碧波荡漾，初时只是小小涟漪，渐渐却有激荡之势。
他难以自控，返身抱住那女子，女子乖巧入怀，一张粉面娇艳欲滴，那眉眼五官，竟然是陈樱见！
他一下子就呆掉了！
虽是在梦中，他对这个女人也是满满戒备。
然而戒备着，却又莫名渴望着。
那热望似邪恶的藤蔓，缠绕着他。
正挣扎间，耳边忽然有人轻笑。
“林慕之？”顾沉寒倏地睁开双眼，果然看到林慕之那贱兮兮的笑脸。
“你干嘛？”他一骨碌坐起来。
“这话该我问你！”林慕之笑得见眉不见眼，“你干嘛呢？”
“明知故问！我自是在睡觉！”
林慕之怪笑：“只是在睡觉吗？就没有做梦吗？那种梦，有没有？”
“滚！”顾沉寒拿枕头扔他。
“不能滚！”林慕之嘿嘿笑，“瓜来了！”
“摸到了？”顾沉寒精神一振。
“摸了只大瓜！”林慕之用力点头，“你猜那个小王八逃走后去哪儿了？”
“哪儿？”
“李府！”林慕之回，“就是嫂嫂去过的那个李娇娇家！”
“李娇娇……”顾沉寒一震，“那里可是有许阁老的人！”
“如此说来，鲁政那恶贼，还真是那老匹夫的人！”顾沉寒面色凝重。
“板上钉钉了！”林慕之满面鄙夷，“老匹夫身为一朝宰辅，却暗中勾结山匪，抢劫军粮，这就是当今皇上宠信的好臣子啊！”
“皇帝昏庸，朝政腐朽，这世道，的确该变一变了！”顾沉寒冷哼，顿了顿，又道：“殿下此番出征，可是立了军令状的！他劫走军粮，是想将殿下逼死在北境！”
“可北境不光有殿下！”林慕之怒道，“那二十万大军，可是我大楚的兵马！因着争权夺势，竟要将这二十万将士活活饿死在北境！北境苦寒，若是断了粮草，哪还有活路？更不用说，敌军压境，雪上加霜！”
“他们这些人，哪在乎这些？”顾沉寒忽地轻叹，“如今这朝中风气，人人都为荣华富贵奔忙，军粮敢劫，赈灾款敢贪，哪还有什么底线？这军粮一转手，可又是金山银山！”
他说着忍不住又咬牙，“我勒紧裤腰带，府中连肉都吃不上了，倒都落入他口袋中！老匹夫，此番一定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听说明日他会亲自来锦城迎亲……”林慕之道，“顾兄，我们要不要……”
“要！”顾沉寒不待他说完，即道：“要狠狠的打他的老脸！吃了我的，全给我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