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也这么觉得吗？”卢一尘听得心里噗噗直跳。
“这多明显啊！”小虎回，“你瞧那些城里人，像缺银子的人吗？肯定是因为看中了你，才寻出这由头来！对了，我还听人说，这京中人最爱在榜下捉婿，卢大哥你好好考，到时中了进士，就去这姐姐家提亲！”
“你想得还真是长远！”卢一尘失笑，目光落到那锦盒上，伸手打开来。
里面有一张银票和一个小包，包里塞得鼓鼓的，打开来，却是一包碎银子。
书局自是不会用碎银子当订金的。
很明显，这碎银子是这姑娘特意为他兑换的。
她真是细心，知道他对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还给他备了碎银子，方便花用。
方才她还说，亲戚家的杂物间可以租给他。
如今京中满城应试学子，客栈爆满，可以租用的人家也是挤得满满登登的，若真是有闲置不用的杂物间，想必早就收拾出来赚银子的，又岂能留到现在？
所以，这杂物间应也是那姑娘刻意为他备下的！
她待他，实在是用心得紧！
卢一尘自幼父母双亡，一人挣扎着长大，饱尝人世苦难，平生第一次被人如此用心厚待，一颗心暖洋洋的，眼眶也是一阵阵发热。
若是他此番真能蟾宫折桂，他……他定要厚着脸皮，去她家求亲！
当然，他这样的境况，她家人定然不肯依，但是，只要她愿意，他便会为此努力奋斗，叫他做什么都可以！
啊啊，他还不知那姑娘叫什么呢！
方才只顾激动，竟然忘了问！
还好，明日去城中书局，自然还能见到她……
他抱着锦盒，对着陈樱见离开的方向发怔，许久不愿离开，丝毫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桥洞里，正有人阴恻恻的盯着他。
这人是胡云墨。
因着陈樱见扮成了男子，所以他并没有认出她来，又兼离得远，他并未听清他们在聊什么。
不过，他也不在意这些。
他盯了他这么多天，跟他接触最多的，就是这里的孩子们。
除此之外，就是那些穷困村女，要不就是偶尔在此野游，迷失方向问路的。
方才那两人，只怕也是问路的。
卢一尘这穷鬼跟谁接触，他完全没兴趣，反正没有达官显贵看上他！
他就不一样了！
虽然同样出身贫寒，但他先后得到忠勇侯和太子的看重，若他此次再能中了进士，前途将一片光明！
胡云墨很清楚自己的实力，以他的学识，考进三甲，还是有希望的。
但在太子面前，只交出三甲同进士的卷子，实在是不够亮眼，显不出他的惊才绝艳。
所以，在听说卢一尘进京后，他便又盯上了他。
虽然遭受了那样的事，有了那样难听的外号，但这个人依然没有垮掉，反而活得愈发精神了。
胡云墨一向侍才傲物，便算京中那些权贵，他虽在他们面前卑躬屈节，但心里从未真正臣服过。
在他看来，那些人不过是命好，生在了富贵人家，若论起才华和能力，并不及他。
可他的这种傲气，在面对卢一尘时，却尽数溃散。
虽然不愿承认，但他心里明白，面前这人，才是真正的惊才绝艳！
他生于穷乡僻壤，长于困顿贫屋，偏生得一幅不染尘埃的俊雅模样，皮相如此出色，才识更加出色，他所作诗词文章，可谓是字字珠玑，读之令人唇齿生香。
他只读一次，便惊为天人，生出强烈的嫉妒之心。
他知道，若有这卢一尘在，梁州府乡试，他休想拔得头筹！
原本，他觉得是没有问题的。
梁州府贫困，本地乡民糊口都难，读书人更是少之又少。
那样的穷地儿，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好老师，教育条件受限，他们本身就比身处京城的他落了一大截！
他祖籍梁府，幼年即和家人来了京城，参加乡试，须从原籍报名，他占了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原想着考个梁州府第一，好在京城扬名！
卢一尘挡了他的成名之路，他自然容不下他！
所以他在开考前夜，在他的食物中下了足量泻药，让他出了丑，又给他取了那样侮辱性的外号。
可他却没想到，即便是那样，这人仍然只凭几十字便得考官青眼，还是考中了举人！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当日一打开考卷，他就发现，那道题，卢一尘居然在习作中早就写过了，正是令他惊艳嫉妒的那一篇论文
那样的文采观点，是他这辈子都无法企及的！
胡云墨想都没想，就将卢一尘的习作一字不漏搬上去。
凭借此文，他竟然考中了解元！
本来只想在梁州府学子中得个头名长脸，现在却成了全京城第一！
一时间，他的身价水涨船高，不少达官显贵开始跟他结交，连太子和忠勇侯亦不可能向他伸来橄榄枝，让他初堂人上人的滋味。
可随着这春闱愈来愈近，他的心里，也愈来愈慌。
因为乡试中了解元，很多人对他寄予厚望，尤其是太子，总觉得他能中状元，最差也得个探花郎！
可他自己知道，他真没那样的本事。
但卢一尘有。
胡云墨盯着他看了片刻，朝身边的周全使了个眼色，命他在此处守着，他自己则将身上用来伪装的烂衫理了理，悄悄走向那破败村落。
很快，他便轻车熟路的摸进了胡云墨的住所。
正值春耕忙碌之时，村子里除了孩子和老弱病残，几乎看不到什么人。
胡云墨为了读书，选的又是人少僻静的地方。
破屋烂门不防人，胡云墨蹑手蹑脚闪入，掏出早已准备好的炭笔和纸张，开始狂抄。
卢一尘是个干净整洁之人，所以他所用的书稿，亦是放得整整齐齐，习作文章，惯常放在破桌的第一个抽屉里。
这个习惯，给胡云墨带来了极大的便利。
很快，他便将他新作抄完，理好放回到抽屉里，往窗外探了探，见只有几个四五岁的孩子在那里打闹，便大胆走出去。